宣卫一侧脸有些红，抓着宣樾的手指被她慌乱气急地掰开，他低着头，“你别生气，我只是想看看大姐。”
终于挣脱他的手，宣樾急急后退，余光又瞥到了他胳膊上挂着的相机，忽然想起那日丢弃尊严拿到的那三千块，只怕连这相机价钱的尾数都不够。
因气急而变红的脸色逐渐恢复自然，宣樾渐渐冷下心，抬眸看他，“看她有什么用呢？除了炫耀你的新相机，满足自己无处安放的亲情幻想，还有什么用呢？你知道她得病了是吧，既然这样，怎么不把你的相机卖了换钱给她呢？”
宣樾捏着手腕，“宣卫，演戏也不演好点，还是和从前一样，让人恶心。”
少年并不反驳她，只是又要上前拉扯，宣樾眉头一跳，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情绪又有抬头趋势，似隐隐爆发的火山。
“干嘛呢你！”一男生忽地挡在两人中间，气势汹汹地抬头看着少年，末了，又偏头去看身后的宣樾，“宣姐姐，你没被欺负吧。”
是从博物馆一起出来的男生，程力。
见宣樾摇头，程力转头看向少年，又看了看他身旁一脸懵的女孩，当下有了几分判断，“你要不要脸！女朋友还在身边，对着一个漂亮姐姐拉拉扯扯的，没脸没皮，进派出所关几日就老实了！”
“不是……”宣卫解释，“我是她的弟弟。”
男生回头看宣樾，“真的吗？”
“不是，我不认识他。”宣樾摇头，扯了下男生的袖子，“一点小摩擦而已，我们走吧。”
程力哦了一声，连忙跟着宣樾身后，“他肯定是看你一个人，又是一个女生，所以欺负你。看着像个没读的黄毛，这种人离他远一点。”
拐过路口，宣樾道：“谢谢你。”
男生嘿嘿一声，摸着后脑勺笑，忽然想起什么，连忙解释道：“我不是故意跟着你的！我是过来这边吃东西，一进来就看见那男的拉着你！”
宣樾没在意，问他：“你吃饭了吗？没吃的话，你想吃什么，我请你。”
程力：“我第一次来这里，也不知道什么东西好吃。姐姐你想吃什么？你吃什么我吃什么。”
宣樾：“我什么都不想吃。”
男生啊了一声，观察着她的脸色，探头小心翼翼问：“你是不是不太开心啊？”
宣樾的神色倒是没有什么变化，依旧是有些冷，有些淡。天光渐暗，暖暖的余晖洒在她身上，却无端端的有股孤寂。
这里已经不是步行街的中心街道，脚下不规律的石板映着沉沉的天空，街头巷尾旧屋暗淡，星光点点隐在城市的光污染中。
程力说：“我知道附近有个酒吧，环境不错，姐姐要不要去喝点。”
宣樾不爱喝酒，也不太会喝酒。可宣卫提到的那个名字，却像从喉咙灌进去一杯烈酒，那名字带来的酸与涩，正一点点从胃反上来，压得她心脏又紧又疼。
她迫切地需要什么东西来镇一下。
*
酒吧隐藏在弯弯绕绕的巷子里，门面不大，布置并不像寻常酒吧一样张扬。
还没入夜，酒吧里的人并不多。
两人各自点了一杯酒，找了个人少的角落坐下。
男生手肘搭在桌上，撑着腮看她。或许是有些渴了，宣樾抬起酒杯，一口气喝了半杯，苦涩一瞬间从鼻腔里泛出来，她险些呛住，脸憋得有些红。
程力拍着她的肩膀给她顺气，笑道：“酒不能这么喝的，宣姐姐。”
宣樾趴在桌上，歪头看他，心里一直存着的气发了出来：“别叫我姐，听着就烦。”
“好，宣樾。”程力笑了笑，知道她这气不是对自己发的，何况此刻她隐隐有醉的感觉，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少喝点，这才刚开始呢。”
从刚才男生和宣樾的对话，以及宣樾的反应来说，程力大概猜得出，那人真是她的弟弟。如今看她这样伤心，想来家庭并不和睦。
这样的漂亮女孩总是要格外惹人怜爱。
他学着女孩的样子也趴在桌上，和她迷茫的眼对上。
博物馆见她，像是雪山之巅的一朵冰莲，高不可攀，带着冷意；如今她醉了酒，疲倦又无力地趴在桌子上，像是慢慢融化的冰，微微透出内里的柔软与可爱。
程力看着她，忽然笑了下。
彩色的顶光从头上转过，跟着音乐节奏晃悠悠地往酒吧的另一端去，划过漂亮的酒杯，映在男人漆黑的瞳孔里。
桌上的酒瓶摩擦着玻璃转动，缓缓停止，几人哄笑一声，眼神示意瓶口指着的少年，“周少爷，该你喝了。”
坐在沙发上的人“哦”了一声，修长的手指抬起酒杯往嘴里送，酒杯倒置，一滴不剩。
昏暗炫彩的灯光下，男人眉目显得深邃异常，无法否认的帅气。
“哎。”顾慕青拍了拍周衡，“不是说带新女朋友来见一见吗？”
周衡瞥了他一眼，手指挑动桌上的酒瓶，“人家忙得很。”
有人笑：“是什么样的人啊？居然不给我们周少爷面子，这么不识好歹，难道长得跟天仙似的哈哈哈哈哈……”见周衡投来一道意味深长的目光，连忙改口，“也是，不漂亮肯定不得周少爷喜欢啊。”
又有人附和：“我说呢，周少今天这么拘束呢，原来是家里有人等着啊。”
周衡笑了笑，“别开我玩笑了，有时间会带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