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铺陈下来,整个阑安都笼在了无边的黑暗中。
绕梁阁前院的停云楼中,一个个窗棂中渐次透出旖旎的光。
三层的一间雅室内,莲花烛台上烛火高照,映出一个女子窈窕的背影。
她伸出纤纤素手,慢慢打开一个三层的掐丝螺钿妆奁。奁盖里层,镶嵌着一面光可鉴人的菱花镜。
女子的脸映在镜中,肌肤白腻,蛾眉秀目,容色绝丽。
她将妆奁一层层拉开,最上层放置着胭脂、香粉、螺子黛、膏脂。第二层则放满了珠钗佩环,一眼看去璀璨夺目。下层则是大小不一的梳篦。
女子取出角梳将乌发理顺,手指灵活地绾青丝为高髻,自妆奁中取出一支纤长精致的长簪,插在高髻上。
描眉画眼、涂胭脂、贴花钿、描斜红,最后,她伸指蘸取了口脂,在自己唇上点了点。
揽镜自照,她满意地一笑。
镜中原本清绝雅丽的容颜,添了一分别有意味的媚态。
门外,婢女轻轻叩门:“姑娘,该下楼了。”
女子袅袅娜娜走了出去,婢女见到她吃了一惊:“您今儿个,与往日有些不同呢。”
“哪里不同呢?”她的声音甜腻娇软,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魅惑之意。
婢女歪头打量她一番:“您今儿的妆与往日不同,往日有些寡淡,今日胭脂也浓了,唇也红了。奴婢觉得,今日的花魁非您莫属了。”
女子嫣然一笑。
画角和豹妖、鹤妖关在厅内,由几名枢卫看管,其他人都随虞太倾去了前面的停云楼。
据秋娘说,今夜是绕梁阁一月一次的品花会,说白了就是花魁大赛。这一夜,阁里的伶妓都会在停云楼一楼大厅献艺。
虞太倾认为那个妖便隐在伶妓中,一众人便去了前楼去伏妖。
画角眼睁睁看着到手的活儿被虞太倾抢了,看来左儿奴这银两可真不好赚。
她转了转眼珠,瞥了眼豹妖和鹤妖,心想要不然趁机将这两个妖收了,对左儿奴说捉到妖了。反正另一个妖天枢司也会降服,害她的妖也算除了,左儿奴日后也不必担惊受怕了。
纵然不收豹妖和鹤妖,她这会儿也该逃走了。要不然,可就被虞太倾当成妖收到天枢司去了。
她还未行动,鹤妖忽然问道:“你们成妖多少年了?”
“你问这个作甚,今日落到天枢司手中,不管成了多少年的妖,只怕都免不了一死!”豹妖目露凶光,恨恨地握了握拳,“可惜我还没学会惊鸿舞。”
豹妖死到临头了居然还惦记着惊鸿舞。
“你想这样白白死去吗?”鹤妖一身的伤,说话有气无力的。
豹妖舔了舔舌头:“怎么,不白白死去,你是想让我死前饱餐一顿?”
她使力一挣,身上的缚妖绳闪了闪光,困缚得愈发紧了。
鹤妖充耳不闻,问豹妖:“你有五百年的妖力吗?”
豹妖蹙眉:“四百年。怎么了?”
“你呢?”鹤妖转向画角。
画角哪里晓得自己身上的朏朏妖力有多少年,随便胡诌道:“一百多年了。”
鹤妖点了点头,指使豹妖:“劳驾你打开窗子。”
“打开窗子也跑不了,这楼里设了阵法,你不晓得?你答应死前让我吃了你,我就开。”豹妖瞧了眼奄奄一息的鹤妖,没好气地说道。
鹤妖因着失血,脸色已惨白如雪,黑漆漆的眸子瞥了眼豹妖:“随便你。”
豹妖起身,因着手臂被捆缚住了,只好用脑袋使力去顶,方将窗子推开。
“够了!”鹤妖喃喃说道。
豹妖听得一头雾水:“什么够了?”
鹤妖牵唇一笑:“你们的妖力加起来有五百年,再加上我与映荷的,够一千年了!”
她瞥了眼画角:“只是对不住你,才成妖一百多年。不过,你既入了绕梁阁,原本也是活不下去了,如今被天枢司抓住,总是死路一条。”
画角心中咯噔一下,暗想不妙。
一千年的妖力,这鹤妖要做什么?
只见鹤妖挪了挪身子,身上刚愈合的伤口又裂开了,有血沿着手指淌了下来。
血腥气引得豹妖躁动不安,不断挣扎。
这时,一团团黑气自窗子里钻了起来。黑气犹如浓雾,转瞬便将鹤妖笼罩其中。
她原本貌美如花,此时那张脸在黑雾中若隐若现,看上去分外诡异。尤其是发髻上簪的那枚发钗,在雾气中居然闪闪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