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夫人。
这是一个耳熟能详的名字。
姜画角在外行走时,经常自茶馆酒肆闲聊的人们口中听说过这个名字。
她是大尚最末一位皇帝尚阳帝的宠妃。
据说她盛宠之时,尚阳帝特意为她建隆恩池、栽香雪海,出则同行,入则同寝,一瞬都离不开她。
后宫曾有一位妃子无意说了一句不敬她的话,尚阳帝当即便下令将其绞杀。他甚至为了她,废黜了太子,不顾朝臣反对,将她亲生之子赵王立为太子。
人人都道她是红颜祸水。
听闻,若非她年纪轻轻便因病故去,尚阳帝原本要还要立她为皇后的。
这样的人,那枚鎏金点翠钗不过是她妆奁中最普通的一枚吧。
画角盯着黯淡灯光下,狼狈凄惨的妖物,一时不相信她便是祈夫人。
倘若真是她,那也就怪不得妖气之中夹杂着浓烈的煞气,因她原是一缕游魂附在妆奁成妖,与一般器物成妖不同。
祈夫人似乎对于容貌极其在意,当发现自己真容现于人前时,神色慌乱。
她一手捂住额头刺字,另一手又去捂满头衰草般的乱发,手忙脚乱一番,终于察觉到自己根本隐藏不住。
她早已习惯附身美貌女子,习惯于坐在妆台前,用妆奁里的脂粉钗环妆点自己,当发现真身掩藏不住,便宛若被人扒掉了衣衫,露出了内里的衰陋。
她笑了起来,声音凄厉。
后园树上挂着的灯笼随着她的笑声不断闪烁,似乎随时都会熄灭。
她忽然放下捂脸掩发的手,挺直了腰背,微微偏过头,摆出一副倨傲的神情,望着众人。
“你如何晓得我是祈夫人?”她阴森森地问虞太倾。
画角也同样疑惑,莫非是从那枚点翠钗查出来的?
虞太倾挑了挑眉,说道:“这有何难?你妖气中有煞气,必定有游魂作祟。我不过命人查了那枚鎏金点翠钗来历,便晓得那是尚阳帝赏赐于你的。”
“不错。”祈夫人缓缓开口,似是陷入了遥远的回忆中,“那年是我二十五岁的生辰,他特命宫里的匠师为我打造了成套的钗环,除了你们见到的点翠钗,还有指戒、耳坠。那时,初有点翠技艺,我是宫中戴点翠首饰的第一人。”
“如此说来,你果然如传闻般受宠。”虞太倾淡淡说道。
“受宠?”祈夫人凄然笑了起来,眼中戾气暴涨,“可是,我是第一人,却并非是最后一人。很快有第二个女人也戴上了他御赐的成套点翠钗。她把给过我的宠爱、尊荣,也同样给了她,给了那个贱人。”
祈夫人想起了过往,神情激动:“她有什么好,不过比我年少几岁。可是他却说她比我貌美,还亲手编花冠戴给她,说她是后宫第一美。”
画角轻叹一声,终于晓得,她为何对花冠势在必得了。她或许认为,只要得到了花冠,她就是最美貌之人。
“他原本说要立我为后,我等啊等,从夏等到冬,又等到春,可他最终却立了她,还把我打入冷宫。而那个狠毒的贱人,竟然将我……将我……弄成这个样子丢入妓馆,还杀了我的成儿。”
成儿,想必便是她的儿子赵王。
画角蹙眉,这与她听过的传闻不同。
她记得,这位祈夫人之后,是徐氏做了皇后。那位徐氏向来以贤良淑德闻名,据说待后宫众妃极好,而祈夫人据说是病故的,她的儿子则是出意外摔死的。
传言果然不靠谱。
不用说,祈夫人死得必定极惨。
她额头上的刻字,被砍去的双腿,都昭示着她遭到了虐杀。
正因如此,她死后怨气太重,竟然机缘巧合,附身于她日常惯用的妆奁成了妖煞。
虞太倾冷冷一笑,一双眼中沉淀着暗影重重:“你们不过是一丘之貉,她狠毒,你手上就干净吗?又有多少后妃皇子被你残害,只是轮到自己头上,便觉得怨怼嫉恨。”
“你……”祈夫人怒声笑道,“那是她们貌不如人,阖该如此。倘若我,我再貌美年少一些,我也不会败在她手上。”
虞太倾笑了起来:“枉你死了这么多年,依然参不透。不过,既然你机缘巧合成了妖,却依然作恶,害人又害妖,今日倘若被擒拿,也算一报还一报,活该被诛。”
“你晓得什么?”祈夫人尖声叫道,“荷妖和鹤妖都是心甘情愿将妖力送给我的。那些臭男人日日作践她们,她们求救无门,自愿将妖力送与我,只要我能替她们复仇。”
果然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