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了同意,妙音一刻也等不及,立刻开始施法,这对她来说并不是一件难事。只要把灵力渡给鲤仙,便能助她快速修炼成人形。 妙音双手微扬,似在抚琴,水红色灵光伴随着箜篌般的乐声笼罩在了小鲤的身上,若不是因为他们了解黄泉,恍然间会奇怪哪里的鸟儿竟来了黄泉这荒芜之地,其声空灵而又细腻,清扬而又悠远。 见妙音手上的动作游刃有余,童子们安心地提溜着眼睛欣赏这盛宴。 恍然间金兰池水大动,一束明艳的红光窜出,伴随着一女子欢乐的笑声,婉而转身,那女子指尖捏着红染金沙样的裙摆转着圈打量着自己,乌黑的长发堪堪被一束鲜红的曼珠沙华样式的簪子挽着,那簪子还微微泛着光,碎发垂至双膝,额前有一朱砂色鱼尾似的印记,称得人灵动可爱,眼眸中仿佛有璀璨星河,偏容貌不凡、倾国倾城、媚而不妖,反有几分清冷之感。 可说男人为之倾倒,女人为之着迷。 “本应神仙的外表随修为同时精进,仅两三千年的修为,竟也能生出如此美玉皮囊。”妙音不由得看迷了眼,独自嘀咕道:“添了如此一美人,这场舞定会成为千古绝奇。” 赚了赚了! “梁如因!”童子们开心地冲上去抱住刚化为人身的小鲤。 “梁如因?”鲤仙歪了歪头,红唇撇了撇,表示不解。 “啊……”童子刚想说什么,被远处的孟婆抢了先:“我们早已商定,若你终有一日得而化为人身,便用梁如因这一名字。”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发放完了所有的孟婆汤,正远远地看着他们,这距离其实不远好像又很远。 梁如因站定站直后微微欠身,双手错位相抵作兰花状,那是海族最高的礼仪,梁如因本体为金斑红鲤,虽然她也不知她来自哪里,但她是海族无疑,此礼仪可为所见之人带去幸运,也是她作为鲤仙可给予的最大祝愿。 六界之大礼,以行礼之人以及受礼之人的尊位高低定其行礼幅度的高低。梁如因将手举过了头顶,可以看出她对孟婆的敬意之高。 “多谢婆婆。”语调轻柔,带着些颤抖,寥寥四字,却好像诉说尽了千年的故事。 与黄泉这依稀分别的画面卓然不同的是妙音,除了些许感动以及身感多了份责任,她内心此刻的雀跃也是真情实感的,她迫不及待地开口打破了这惜别的气氛,催着上道。 “你们照顾好自己,我会常回来的!”纵使梁如因先前有多想离开黄泉去外面的世界走走,真的到了这一分别时刻,心里也是不好受极了。 童子们倒是无所谓地挥挥手:“六界不敢触黄泉之威,你放心。” “曼珠沙华不可离身,也莫要到处说你那黄泉鲤仙的身份。”孟婆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梁如因微愣,她略是可以理解后半句,但前半句……她稍带迟疑抬手轻抚那簪子,似乎本身便透露着寒气,触碰之际她竟有些吃不消,是什么法器吗? 梁如因有趣地缠弄着童子的山羊辫,却发现他们也带着类似的小簪,她有意地张望黄泉,几个大大小小的童子,黄沙幻化而成的点灯人,所有与所黄泉相关的人事物都有着相似的印记,像是黄泉特有。 梁如因低头悄悄询问:“从前倒是未曾留意,这是有何特别之处?” 梅童气急败坏地从梁如因手中夺回那宝贝山羊辫,梁如因故作无辜的收回手、略显尴尬地搓了搓。 真是小气…… 梅童手上不耐烦地整理着山羊辫,嘴上又回答着:“你应是晓得的,此乃死亡之花,唯持花之人方可平安进入黄泉。可出了黄泉便是活物,我们虽鲜少出去,但若是又再回来总不能在外头把自己杀了吧?” 梁如因状似认真地点点头,山羊辫被抢了回去,她便缠绕着自己的发丝:“非常有理。”他们也早已习惯了小鲤爱神游的毛病,悄悄白了眼,朝她身上大力一拍,召回了走神的梁如因,吓得梁如因微微一抖,有些怨气地瞪了他们一眼。 “瞧你那不认真的样,如何学得那南湘海的舞?” “听着呢!只是看着游神……而已……”梁如因嘴硬道,她现在内心还很激动,终于达成心愿,在金兰池中听到一线机会时便将平日里的乖巧忘了个一干二净。 “妙音仙子啊!若是这位在外头丢了脸,可与黄泉无关!” 妙音站在不远处的黄泉出口方向,原本静悄悄地等着他们离别煽情,忽地被喊到,掩唇微微一笑,歪头想了想,提声道:“潇湘楼规矩甚严,我想……应是管得了的!” 听着像是在唬人,但转而一想,云杪间规矩确实严得很,梁如因忽地觉着后背发凉。 瞧着美人状似些许退缩之态,妙音朝着他们缓缓走
来,道:“鲤仙莫不是怕了?此刻再反悔,已是没有回头之路了哦!” 不过顷刻,梁如因连忙坚定道:“仙子放心,既已答应,自是无悔互利的!” “啧,瞧这语气!就差拍胸脯了!”童子调侃道。 妙音还带着笑意,打断那有趣的话题,忙催道:“快接着说罢!尊君午时过后有事处理,我得赶着回。” 稍顿,又另一个童子接着道:“这不同的印记可以幻化出真正的彼岸花,倒时便可以进入黄泉了。” “那有人若是得到了这簪子,岂不是可以随意进出黄泉了?”妙音懒散地靠着金兰池,环着双臂,眨巴着眼睛一脸求知地忽然开口,她从刚才走过来后就静悄悄站在后面听,令几人直接忽略了她的存在。 梅童急得跺脚:“你怎么偷听人秘密呢!” “我哪有?明明刚刚来了就一直站在这儿!” “你就不知道回避一下?” “那你给我指个地儿?” “你……” 孟婆的脸上浮现出了不耐烦,出言打断他们:“够了!”在孟婆的威严下,两人住嘴站好,看对方的眼神中却还是带着余怒。 “都是几千岁的人了,还如孩童一般!”孟婆走到他们面前,银丝颤动,说话的声音略显疲惫:“不是什么大秘密,勿燥。”又转头对梁如因嘱咐道:“黄泉掌管逝去之生灵,不可有乱,只要求你守好这簪子,切勿让有心之人得到。” 忽地落在梁如因身上一个沉重的枷锁,黄泉一向没什么规矩要求,但孟婆的眼神却让她感受到了这事得重要性,她立刻点头应下。 眼下妙音拉着她袖子急得很,怕也是没时间再了解更多。既然婆婆说不是什么大秘密,那么等出去后再打听打听,应该就能了解了。 梁如因再次拜别,这一次是真的要走了,没有一步三回头的惜别,没有泪水侵袭的难分,唯有内心深处点点欣喜、感激,还有那未曾开始便已微微泛起的思念。 望向上空,云雾缭绕,云中有人,似在等她;背靠沙漠,黄沙袭天,有几身影,似在瞧她。 孟婆不知何时远远地站到还魂台,指尖轻摇那沙色裙摆,缓缓坐下,摆弄着还魂台的零碎,游魂又聚了过来,她再一眼未撇梁如因,甚至头也没抬,见着孟婆如此态度,童子们也觉薄情,嘀咕道:“怎么就知道叮嘱这个!” 果真是无情的冥界! “你们,过来一个。”童子们接受传唤,捡起个物什就做起了活。工具被抢完了,梅童嘟着嘴上了还魂台。 梁如因走后,孟婆坐了下来。游魂在梅童的指挥下熙熙攘攘地排着队,她抬头望着那簇拥了几千上万果实的结魂树,结魂树上有两颗魂果正剧烈地闪烁扩大着。 “黄粱一梦空似幻,缘起获灭有如因。” 祝愿能有幸…… 不过几炷香的时间,奈何桥上走过身着素衣的八位少年仙君,他们爽快地饮下孟婆汤。而其中一个五官端正,眼神清澈的少年却被那桥边的结魂树给吸引住了。 胡生也不知是为了什么,只是余光瞥见那结魂树上的两颗果子正在剧烈扩大闪烁,仅仅一晃眼,不过顷刻,像是被施了强大的法术强行压下去一般,变得与旁枝的果子无异。 胡生回过神转头,像是在寻找那施法者,第一念头便是看向望还魂台上满头银发的女子。恰好,孟婆也正看着他的方向,眼神中看不出一丝情感,至少胡生看不出。不等胡生抛去疑惑的眼神,孟婆便移开了眼,又垂下头去。 不过枯叶落地的时间,看着不露痕迹,胡生心里却产生了疑虑。但他想不到,自己会怎么与这黄泉牵上关系。 “阿生?怎么了?”祈珂走在胡生旁边,一身素衣却也有温润如玉的香气。 胡生回过神,愣了一秒,远远一瞧:“这金兰池怎么少了一条锦鲤?”他的声音不大,一旁的竹童听见冷冷地回答:“哦,化为人形,出去了。” “这样啊,我还想找她还愿呢。”心觉可惜。 三月前,他被金兰池中的几条鲤鱼吸引了目光,了解得知向那金斑鲤许愿是最灵验的,他二话不说,指尖幻化出一枚精致的红宝石指环,上头精雕着一条跳跃的鱼儿。 那金斑鲤似乎很喜欢那指环,但他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愿望,最后只低头随意说了一个。 祈珂当时还调侃他是不是在求富贵。 “我是那么肤浅的人?” 就像现在,望着有些空的金兰池,祈珂再次说道:“看来你的富贵跑了。” “不会的,看我怎么将我的富贵牢牢握在手中!” <
> “期待你的表现。”祈珂抬手在他肩膀上轻拍,陪着他开玩笑。往回走的路上,祈珂又问起:“阿生,你回轻风阁?” 胡生大摇大摆地走着,语调悠然自得:“阿姐有孕在身,一趟劫去了近三个月,姐夫又是个大忙人,长年训兵,我回去住好照应。” “好。”祈珂没多言。 “怎的珂兄?没有我晚上找你喝酒,寂寞?”胡生挑了挑眉,语调微扬。 祈珂眉尖微扬,言辞不让:“自然是寂寞的,漫漫长夜,无人对弈,真真是寂寞难耐啊!” “整日想着你那棋盘!无趣!太无趣!”胡生拉长声音,故作说教之态。 “要我说啊!胡生兄棋艺不如祈珂兄,祈珂兄酒量又不如胡生兄,你们二人日日互相伤害,旁人瞧着倒是最觉有趣的。”夕岚豪爽地放下枯木汤碗,震得还魂台铛响。 孟婆在不远处抬头,身边的梅童立马领会其意,板着脸大声训斥:“这是做什么?黄泉的东西坏了,可不是你赔一赔便能解决的!” 看着小小年纪,但因常年跟随铁面无私、阴晴不定的孟婆行事,唬人的本事倒还一点也不差,这枯木碗虽说是枯木而做,那也是万年枯木,其中蕴含的灵力更是强大,哪有那么容易便能摔坏,那九霄之上的云杪尊来打两下,都不一定能裂出个缝。 婆婆也只是心烦,嫌他们吵罢了。 “孟婆赎罪。”被个毛头小子给训斥,夕岚虽心中有些不适,但也毕竟是她有错在先,更何况那可是孟婆家的毛头小子,赔上她整个羽族都动不了孟婆一根玉指,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梅童面无表情地转过身,不作理睬,但心中却话多的很。 就这么被唬住了?他还没说什么呢,看来这批仙官质量很一般啊!云杪间现在落魄成这样了吗? 在短暂的尴尬后,胡生掩唇笑了起来:“我说夕岚啊,咱们温柔点,这是要把黄泉拆了啊。” 不等夕岚回话,后头一个小美人,悠悠地放下枯木碗,举手投足间尽是优雅,她走到夕岚身边,挽起她的手臂:“女孩子家力气大点怎么了?” 夕岚比了比拳头,关节骨头咔咔作响:“就是!明儿打的你们满地找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