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林派一行人路过沄之阁时,里面还没有什么动静,像是都还没有起床,事实却不是。 沄之阁这次只报了十个人的名字,便是一直跟着朝雨的内门弟子,少了个泗玉,内门弟子就只有八个了,再算上梁如因和一个名为徒镜的沄之阁男妓。 徒镜模样倒是长得确实不错,自称自己一直在刻苦学习修炼,不甘心在沄之阁只做一个收集情报的男妓,他跪在地上请求朝雨能给他一个机会改变人生。朝雨对人名名单其实并没有什么安排,都是挑的最有信心、实力最强的,多一个人其实他也不甚在意,随便试了试他确保不会给他丢脸就将他名字加了上去。 对于暮云来说,他若是在意那个什么破城主,他就自己捏造个身份上去了,毕竟五相涧没有人能够打得过他,他只在乎梁如因的安全。所以这场会选最终沄之阁是否真的能占上名额,他并不在乎。最多就是打入高层内部,方便之后为沧渊族复仇的计划能够实施。但沧渊族是否真的能复仇成功、占领人族的土地,与他又有何干? 一大早朝雨带着十个沄之阁参选人去了清池,用金佛石给他们捏造人族气息、年纪和个人属性。 因为进入谭林比武场之前,会先走过牵探瀑布,那里会确认各位参选人的身份、来历、派系、是否符合会选规定等。若有伪造身份、代替他人或是海族混入等情况直接由牵探网将其扔去中心理事所按律审问处置。 而能捏造这些,让他们十个顺利走过牵探瀑布的只有金佛石。 梁如因坐在朝雨面前,显然不在状态。梁如因觉得奇怪,朝雨竟然一点也不生气,好像……好像原本就知道她偷偷改了名单的事儿一样,一大早第一个就来喊的她。 面对梁如因疑惑的眼神,朝雨只是拍了拍她的头,“既然你那么想去,就玩玩儿吧,别受伤。” 梁如因撅了撅嘴,她可不是玩玩! 完成好一切,朝雨交代道:“两件事,一不可暴露身份,暴露了别来找本座,本座不认识你;二拿不到名次就可以滚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朝雨一如既往的冷漠,面上没有什么表情,甚至带着淡淡的笑意,但说出的话一个字一个字的钻入耳朵,刻在他们心上,而那淡淡的笑意也是无情、瘆人的。 梁如因深吸一口气,一队人一路飞行上山,朝雨一路在她身边道:“被我的话吓到了吗?” “怎么会?那两件事在我这儿不成立。”梁如因骄傲地扬起下巴。 朝雨宠溺地笑了笑,“嗯,那两句话对你不成立。” 就算与所有人为敌,我也会拼命保下你。 梁如因望着朝雨,他背对着光,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但梁如因并没有露出笑容,她很快便别过了头,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磕巴道:“我……我晒到太阳了。” 朝雨闻言便退出了流光伞,自己举起一顶青色油纸伞,全程在梁如因的左侧没有离开。 梁如因探出头看他,水墨画的油纸伞很漂亮,却不及他半分。那副俊美的面孔曾经是她伸手便可以触及的,但现在不一样了。 连伸手,都觉得是罪。 梁如因别过头,继续看向山峰,告诉自己:变强是你此刻唯一的目标。 沄之阁一行人在快到达山顶的时候落了地,正对牵探瀑布。 瀑布直流而下,宛若银河倒泻,抬头是水天一色,俯身是万里山河。 朝雨站在梁如因身边,问:“喜欢?”他站得不近,因为他们曾经靠得更近。 但梁如因却觉得太近,他的手触碰她的,要是以前,她会毫不犹豫地牵上去,不带任何杂念与顾虑。 但此刻,她下意识侧身。 太近了……不合适。 朝雨看着她愣愣的表情,偏了偏头:“嗯?” 梁如因这才回答:“还好。”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回答什么。 梁如因,你太心虚了!你疯了! 她没看见朝雨有些落寞的眼神,也没有看到他颤抖的手,只听到耳边落下的一句平淡的话,“直接走过去就好。” “好。” 梁如因抬步,但朝雨伸手拦了拦她,师兄师姐便先他们走了过去。 看着那八位师兄师姐都平安走过瀑布,确认没事,朝雨才放心让梁如因走过瀑布。 “阿兄也会害怕吗?”梁如因笑着随意调侃了一句,便走向牵探瀑布,她并没有听到朝雨在她身后说了一句话。 “会,阿兄怕很多事。” 他怕的,正在一件件地发生。 通过了瀑布,剩下的路程也没有
多少,他们就也没有用飞行术,因为有茂密的树林遮阳,他们也没有撑伞。朝雨以为他们是第一个到达檀林武场的,但实际上已经有一派早已恭候多时。 走在最前面的大师姐依亭第一个看见,“是谷沙堂。” 尔芙皱起脸,“别啊,出门前刚提醒过,那么快就遇上了吗?” 出门前,朝雨说,水生木,青木城的派系对他们的威胁都不大,只要正常发挥都没有什么大问题。 “唯独除了一个谷沙堂,谷沙堂地处青木城边缘一片近两年成型的沙地,沙属土,土克水,若遇上需严防。” 一行人随着他们两位师姐的止步纷纷停下,朝雨和梁如因走在最后,尚不清楚前面发生了什么,他问道:“怎么了?”语气有些不耐烦。 回话的是徒镜,他有些唯唯诺诺地说道:“好像是谷沙堂。” “让开。” 闻言,他们纷纷让路,梁如因趁机跟着朝雨一起走到了前排,只见朝雨手中忽然多了把扇子,漫不经心地摇晃着,忽然有了资深阁主的老练气质,却又不乏卷儒雅之气。 正巧三原站在梁如因身边,只听他狂妄道:“一个堂主五个兵,不愧是刚开张的小门派。” 朝雨也没拦着三原,三原说话的声音也并不响,但就是被其中一个暴躁的兵给听了去。 “妓院来的休要嚣张!” 这句话可是直戳沄之阁的肺管子,但朝雨依旧面带微微的笑容,不慌不忙地摇着扇子,似乎并不在意。 也似乎,只是将费口舌的活儿交给了他培养的下属。 其实三原的脾气有朝雨的影子,只是朝雨更加的沉稳自信,三原却冲动暴躁,但其实他们骨子里都有一份傲气与狂气。也许也是因为朝雨总是静静站在一边,将这既得罪人又有失风雅的口舌之战交给了三原,所以日渐促进了三原这不管不顾的冲动性子的增长。 梁如因被吓了一跳,急忙拽着撸起袖子就要上去干架的三原,道:“会选尚未开始,明日再打也不迟啊!” “孙子!明天谁输谁叫爷爷!”三原指着那人怒目圆瞪。 “你最好言而有信!” 两人吵出了个结局,那边的堂主才喝完最后一口茶,站起身。 这谷沙堂堂主是个圆溜身材,这时满面“真诚”的笑容,脸上的皱纹挤在一起,小眼睛弯成了月牙状,作友好状,“鄙人秦无明,谷沙堂堂主。” 朝雨刷的一下收起扇子,作了个回礼:“朝雨,沄之阁阁主。” 秦无明假惺惺地装作恍然大悟,惊叹道:“沄之阁成建二十载,但还是头一次见到阁主真容,不想是个如此俊美的……少年。” 朝雨礼貌的点头,“看来谷沙堂事务繁忙,仅成立两载,便将秦堂主的皱纹给累出来了。” 他不但要说,他还上下打量着秦无明。 论嘴上功夫,他们这位英俊的年轻阁主要么不说话,一开口准气死个人。 “哎?要不这样,等初试结束,咱们就去沄之阁庆祝。”秦无明身后的徒弟们一顿起哄,他又看向朝雨,“怎么样?到时阁主可要送上几坛美酒?” 三原是个急性子,顿时跳脚,梁如因和依亭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将他拽下来,梁如因手起快落,轻轻一挥直接将三原的嘴封住。 三原发现他说不出话来,将怒气转移到了梁如因的身上,眼神中带着些不可思议地直瞪她。 “你太吵了,乖呀,三师兄。”梁如因顺了顺三原的毛,像……摸街边的小狗。 这下三原更气了! 如果明天能够同门比拼,三原肯定第一个抓梁如因上台。 朝雨也没管他们在后面怎么闹腾,笑了笑继续道:“美酒自然有,就怕不合适啊!您徒儿方才还说咱们妓院呢。想想秦堂主您还是别来了,年纪大了,悠着点。” 比朝雨的言语更伤人的,是他嘴角善意的笑容,仿佛真的在很真心地提醒他。 秦无明的笑容顿时凝固在了脸上,慌不择路地按着那刚刚和三原起争执的男弟子,“出来!” 那人有些不情愿,但被秦无明按着头无法反抗。 “这乃犬子秦无良。”秦无明介绍道,又往秦无良头上拍了一下,“没规没矩的!快给阁主赔不是!” 秦无良一脸不情愿地看着他爹,眼神里写满了:凭什么? “快点!”秦无明眨了眨眼,意思他敷衍敷衍就行。秦无良这才妥协,扭扭捏捏,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抱歉。” 正巧后面来了人,沄之阁一行人不好再挡在路中间,一齐走向了后院深林,安
排住宿,也没再搭理谷沙堂。 而秦无良就比较惨了,入口人来人往,他爹冲他一顿骂。他低头掩饰他的面红耳赤,暗暗将一切罪责推给了沄之阁。 看我明天不弄死你们! 柏林派因为地处偏远又是徒步是最后到的,他们到的时候已经过了中午,未辟谷的去饭堂用餐,已辟谷的就在院子里探讨练功。 明日便是初试,大家结盟的结盟,挑事儿的挑事儿,大多数都赶着时间在练功。 除了……柏林派。 季恒放下包袱,便招呼着他们一起去饭堂,柏林派主张快乐,而季恒觉得世间美食是最能带来愉悦的,就算季春辰已辟谷,还是被季恒拉去了饭堂。 “阿爹,大家都急着练功,就您忙着吃饭。” “那都是无用功,我对你们有信心,放宽心啦!” 赶到饭堂后才发现,不止他们柏林派“散漫”。 还有梁如因。 女孩自己坐在饭堂前排,面前摆着不同种类的饭菜,听到有人来了,才回过头看了一眼。 “看!我就知道有人懂我!”季恒像是找到了志同道合的好朋友,丢下季春辰便快步走了过去。 “嘿!想啥呢?点菜去啊!”季松石试图唤醒愣在原地的季春辰。 是她,梁如因! 她真的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