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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南有朱市

诸位夫人坐在一起还能说道些什么?左不过是夫婿,儿女,公婆,田产铺子,衣裳首饰之类的,也无怪这些年轻姑娘觉得无趣了,可没奈何,不论在闺阁时如何瞧不上这些俗事,出了阁后却总是对这些许子事上心的很。席间几位年岁高些的王妃、大长公主与几位老太太自然说的都是儿孙事,时不时让自家儿媳把孙儿孙女带上来,让大家逗弄一番,引得一片夸赞。辈分年岁小些的,说的都是些婚嫁之事了——这也恰是潞王设宴的目的。再往下的年轻媳妇们,便是聊着如何处理家事。高瑗一个女儿家,听着这些也插不进去什么话,只抓着一把瓜子,一颗一颗,慢条斯理地磕着。 清河王家的二县主半年后便要出阁,依例,妆奁除宗正寺依照规矩备下一份外,清河王府还要再准备一份,宗亲们便问起清河王妃妆奁之事。 清河王妃面露愁容,叹了一口气,道:“大体都是齐备了的,只是缺些好的首饰头面并古玩摆件,你们也是知道的,我们家的二丫头是个目无下尘的,寻常的这些东西再好,都是要说一句俗气的,可若是要个巧的,不俗的,倒是要往哪里寻去?” 高瑗三叔家的这位二堂姐是京中出了名的才女,才女多清高,眼里都是些春花秋月,琴棋画的风雅事,京中闺秀的诗会恨不得次次夺魁,那一手锦绣章,比得许多翰林都自愧不如。虽是在外头有了好名声,但是宗室中谁人不知,这二县主眼高于顶,就择婿一事就不知给清河王夫妇并宗正寺添了多少麻烦,国朝规矩,宗室女子择婿须由宗正寺先拟定五人,再由父母在此五人中定下夫婿。清河王府此次择婿,就这五人的名单都换了好几次,千挑万选才择中了建安侯府一表人才,博闻强识的世子。 薛王妃笑道:“三嫂嫂家的二丫头是出了名的眼光高,我们家玥儿及笄时她送的那条霞帔,当真是漂亮极了,不似市面上的样子,要不就是太过花里胡哨,要么就是素的难看,那条上头的梅兰竹菊端的是风雅,玥儿喜欢的紧呢。” 清河王妃再度深深叹了口气,道:“五弟妹且莫要夸她了,真真是,就这么个脾气日日愁死人,若是过了门到了夫家,几时谁还这样捧着她不成?还不如她姐姐好,温柔娴静,懂事大方。” 高瑗放下手中的瓜子,笑道:“三婶婶放宽心,姐姐这样好,姐夫疼都疼不及呢。至于首饰什么的,我那里倒是有些,平日里也并未如何用过,跟新的一样,三婶婶若是不嫌弃就只管挑了中意的拿去给姐姐添妆,权当是我贺姐姐喜得贵婿。” 清河王妃听她所言忙忙摆手,道:“不可不可,你是做妹子的,万万没有给姐姐添妆的道理,更何况你如今也是正爱打扮的时候,若是真有什么好东西,怎好夺了你的去?且自己留着吧,我替你姐姐谢谢你了。” “说起来前几日见四婶婶戴的那副月下行船的头面很是新奇好看呢,可是四叔赠给四婶婶的?不如问问四叔从何处得的,让三叔三婶婶也去那里寻有没有好的就是了。”高瑗看向昌王妃,温婉一笑。 昌王妃见状,有些尴尬地道:“哪里是你四叔寻的?他是向来不在这些东西上留心的。这是我闲来无事,在朱市上寻的。三嫂嫂不如去朱市寻一寻,只怕是有入眼的呢。” “朱市?”高瑗做出一副似是从未听过这个地名的模样,好奇地问身边的兰陵大长公主,“这是何处?” 兰陵大长公主无奈笑道:“你是个不常出宫的,也难怪你不知道朱市。这朱市在帝京最南,原只是一个小市集,没什么不同的。只是因着这地方偏僻避人,故不少官吏落魄了会在此处变卖家财,甚至还有些盗贼会在此销赃,故常有好东西,有时还会有宫里的东西留出来。久而久之,有些能工巧匠干脆在此开了店,原只是仿着宫里的时兴样子依葫芦画瓢,后来东西越做越精妙,甚至比宫里的还多了几分巧思,故如今朱市也成了大市集了,不少官宦女眷还很是喜欢去朱市逛逛呢。” 高瑗了然,点点头笑道:“既如此,一会儿我便去看看。” 众人又闲话一阵子,直至散了席。 外面男席比起女眷席就冷了许多,宁湛虽然脸色没有很难看,可到底是冷着脸,一言不发,也谈不上多好看。席间潞王几次没话找话,可每次都是众人符合一番,就又冷了场子,后来潞王没了兴致,便也不再说什么了。 宁湛一直在默默观察着程时,他今日看起来并未有任何的不同,仍是一副轻贵人的样子,与邻座几人或是闲谈或是对诗或是对饮,都并未有任何的异样。宁湛深知此事还得慢慢查探,从长计议,便也就不再那样警觉地暗中观察着程时了。 准备返程的时候,宁湛的车恰巧遇上了高瑗的车,宁湛便吩咐车夫现在路旁停下,让长主的车驾先行。高瑗听见车外动静,命景颐掀开车帘,很是仪态端方地坐正了,笑道:“国公先前不是说要去惠安寺吗,怎如何走了这条路?这也不是往惠安寺去的路呀。”

宁湛忙下车,在高瑗车前拱手道:“秉长主,臣想起还有公务,便先行回府,改日再来拜会大师。” 高瑗了然,点点头道:“也是,有个变数很是正常。本宫本想宴罢便回宫,没承想将才众位婶婶姑姑说城南的朱市是个好地方,有好些官宦人家在此处变卖家中的物件,能淘到好些等闲市面上见不到的好东西。” 宁湛没答话。 “也罢,本宫先行一步。”说罢,她便微微欠身,并示意景颐落下车帘,命车夫启程。宁湛行礼恭送高瑗远去,心里却还在回味高瑗的话。不论是高楷还是高琏,都甚是疼爱这个妹妹,因此她的宫中可谓是汇集了全天下的至宝,不过是高瑗平日里并不喜这些奢华东西,只捡了一些简单些的用了。既然如此,怎又会对寻常官宦家拿出来变卖的东西感兴趣? 他掀开车帘,对车外的一诚道:“派一队人跟着晋阳长公主,小心些,莫要打草惊蛇。” 一诚拱手应下了,示意几人跟着高瑗,自己则上了车,随自家主子回去了。 高瑗那边确是往朱市那里去了,她坐在车上,掀起一线车帘,自顾自看着外面发呆,心里不知在盘算着什么。她的护卫剑歌打马上前,附身轻声道:“长主,后头似是有人跟着。” 高瑗听闻,挑起一抹玩味的笑容,她拨了拨额前的刘海儿,道:“楚国公果真聪明,且装作不知道,让他们跟着,别白费了我的心思。” “那我们还去朱市吗?”剑歌问。 高瑗坐直了身子,道:“去,为何不去?兜兜转转一大圈就是为了把宁湛引到朱市去,说起来真是累得慌,听了一整日家长里短的话,当真是比朝政还复杂的多。” 一旁的景颐无奈地笑了笑,道:“长主虽是这样说的,可若不是这寻常妇人家的闲会,长主焉能看到程副三司夫人手上那只翡翠环,从而得知程三司副使贪污受贿呢?” 高瑗瞟了她一眼,笑道:“要不说就你机灵。也是,程夫人到底也只是个寻常的妇人——就算是程时,也没有多深的城府——得了好东西,怎能不拿出来炫耀一番?她已经算是稳重的了,翡翠环一直在袖子中,就露出来过几次。” “今日我看程副三司和程夫人可是都不如何高兴呢,当真像是一对老实人夫妻,比他们平日里演的还真呢。”回想起今日程时夫妇虽看起来没什么不同,但那如霜打白菜一般的精气神,景颐掩口笑了。 高瑗亦莞尔:“如何能高兴?他们家才刚遭了贼,丢的又是了不得的东西,况且那东西丢了又报不得官,只怕正愁的辗转反侧呢。” 景颐知道自家主子近日来心情不佳,又整日忙于谋算,且逗她一乐,也是好的,于是又跟她聊了许多她病中的的趣事,不知不觉中,也就到了朱市。 高瑗看起来像是真的很有兴致的样子,从车上下来,扶着景颐,一个个铺面看过去,直至日头偏西,才启程回宫。 入了夜,宁湛照例召连诚、一诚两个,询问他命人去查探的事情。一诚前去打探的东西简单些,于是率先回了话:“主子让跟着晋阳长公主,长主回宫前去了城南的朱市,一间间铺子看下来,直到黄昏方才回宫,主子,这是长主进过的铺子的名字。至于主子让察的官道上勒马救人的红衣女子,这是五军都督常朗之女,常檀。” 听到这个名字,宁湛眉间微蹙,道:“为何从未听说过五军都督府还有一位姑娘?” “主子,因为这位常姑娘乃是外室之女,三年前其母病逝,因而被接回常府。这位姑娘因身子不好,加之母丧伤心过度,这三年一直缠绵病榻,从未出来见过人。今日是去惠安寺为其母祈福。” “为其母祈福?”宁湛本是在批阅着,听此一言,不由得手中笔一顿,末了嘴角爬上一抹冷笑,“为亡母祈福身着红衣,真是个懂礼数的。” 一诚不知如何接这句话,于是只在一旁沉默地低着头。 至于连诚那里,事情似乎就要复杂一些了。“贺三司自衡阳长公主薨逝后就没再和什么人来往过,只去过府衙和家,也无人拜访。” 宁湛点头,示意他说下去。 “程副三司府上近日在招买奴仆,人数不少,另,他与地方上护送钱粮,暂住京中的官员来往也有些频繁,但是那几人与程副三司是同年,本就私交不错。” 一诚听着连诚回话很是无奈,二人虽是有一起长大的交情,可毕竟在一个主子手底下讨生活,连诚这位爷,平日看着不正经,甚至有种村口大娘的感觉,可一到回话的时候,就要多严肃有多严肃,看起来就是比自己靠谱,弄得如今主子一让查正经事就是让连诚去,其余的小事,跟踪个长公主了,查一个官家女儿了,就让自己派人办,显得自己很没用一样。其实他也知道,连诚就喜欢打探些家长

里短,不喜欢查什么要紧的东西,刀口舔血一般,经常和自己嘀咕着能不能跟自己换换活干。 “一诚明日去五军都督府下一道帖子,就说三日后我要去上门拜访,亲自谢过常姑娘的救命之恩。连诚继续去查程时,至于贺铭……”宁湛皱眉思忖良久,“先不用管他,随他去就是了。” 第二日早朝与往常一样,各部各司上报了如今手头的事务,高楷见众人无事上奏,便宣布了退朝,只留了几位近臣在内房商议一些政事。前几日宰辅贺铭上疏,如今政事百废待兴,朝中缺少有识之士,特请高楷下旨开恩科,广纳人才,今日众人所议的便是此事。 整个商议的过程很是愉快,一来是众人都赞成开恩科,二来是开恩科本就有旧例,实行起来并不困难,于是未到正午,便议定了所有事。 宁湛本想直接打道回府,忽然想起昨日高瑗前往朱市一事,于是向外面的一诚道:“先莫要回府,去朱市。” “朱市?”一诚很是意外,“朱市不过是个市集,主子往那里去做什么?” 宁湛面色未变,反问他:“那你说,晋阳长公主去那里做什么?” 一诚脑子灵光,知道此事不简单,于是忙落下车帘,命车夫往朱市去。 一路上,宁湛仔细看了昨日高瑗去过的那些铺子的名册,都是些普通的铺子,看上去没有什么不同的,可是他还是不愿相信,高瑗撑着大病初愈的身体在朱市流连了一下午,仅仅是为了看这些普通的铺子。 车到了朱市,宁湛不喜人多嘈杂之处,于是只坐在车上,掀开车帘,看着外面的一间间铺面,且让一诚上前细看。 朱市的东西说起来很是精美,称得上是上上品,只是宁湛素来不喜这些东西,自然是看不入眼的,久而久之,竟有些无趣,心想早知如此,只让手下人过来就是了。一诚此时正从一间做古玩生意铺子里出来,神色有些紧张,低声对宁湛道:“主子,有样东西,还得让您看看。” 宁湛知是有要事,于是下车跟着一诚进了铺子。一诚将他引到了铺子的角落处,那里摆着一只犀角杯,雕琢成金龙穿云的样式,下方泛着浅浅的金色,上面则是纯净的白,杯壁晶莹剔透,将其握在手中,隔着杯身都能看得清手掌的纹路,金龙的双目乃是一对熠熠生辉的明珠,即使是在夜晚也能发出光芒。 宁湛看见这只犀角杯,一瞬间面色就冷了,如临大敌,他曾见过这只犀角杯,这是前朝武宗攻破梁国国都时从梁宫得到的至宝,曾摆在高楷御房的多宝阁上,后来潞王喜欢,便向高楷索要。高楷嫌此物有些俗气,高琏则觉得不过是个杯子而已,也就给了潞王。 这祥龙穿云犀角杯因着从用料到雕工都独一无二,再难仿制,宁湛可以断定,这就是潞王府的那一只,可为何它又会出现在朱市一个普通的古玩铺子里? “请店家。”宁湛冷声吩咐一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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