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镇城门口。
衙役轰走了蹲守在城墙跟叫卖的商贩,没多时就抬着一具用白布盖上的尸体回了县衙。
尸体晦气,商贩们不敢再继续呆下去,忙不迭地散了,一路上都能听到关于那具尸体的各种议论。
建安镇是河中府下一座繁华宁静的小镇,素日里的争端最多的就是邻里争吵,小混混偷鸡摸狗之类的,这命案是许多年都没有出过,如今一传开就闹得人心惶惶的。
张婶打了酱油,一步都不敢多停留回了自家的豆腐铺,左右张望都没看见自家的娃,登时变了脸色,酱油罐一放就扭身出去找人。
“善娃!善娃!”
“张善娃!”
张婶一路走一路喊,直走到了云雨街的街口,才看见自家那混小子蹦蹦跳跳地跟在一位穿鹅黄襦裙的姑娘身后往这边走。
姑娘身段窈窕,头上梳着利落的簪发,带着些婴儿肥的脸蛋圆圆的,跟粉扑似的细腻白嫩,那双眼睛又十足的水灵,透着少女的灵动与娇美,活脱脱的一位美人胚子。
在建安镇里,也就谭家那女儿生得这副好样貌。
张婶竖着眼睛走过去,先是狠狠拧了一把善娃的耳朵,才和善地笑笑:“阿宜,这个点了你怎么还在这?我跟你说啊,这镇上最近不安宁,衙役刚才就拉走了一具尸体,听说是有外面的山匪流窜到我们这片了,你一个姑娘家家的,还是快些回家去吧。”
谭妆宜抿嘴笑了笑,脸颊的梨涡浅浅的,她拍了拍因为被拧耳朵而眼泪汪汪的善娃脑袋,笑着应:“知道了,谢谢张婶,这就要回去了。”
张婶往她挎着的篮子里望去,肉花花的一片,最上面还用油纸包着一盒玉珍记的点心。
她馋得眼睛都直了:“哟,买肉了啊,要我说啊还是你们开杂货铺的挣钱,我们家男人就卖几块豆腐,挣不了几个铜板。”
“哪里,现在山匪流窜,也不好到府城进货,我爹愁得饭都吃不进去。”
谭妆宜抽了油纸包的带子,拿了一块点心给善娃吃,继续说道:“生意难做但也得紧着自己的身体不是。”
谭妆宜与张婶说着话就走到了豆腐铺前,她顺便买了块豆腐又被张婶拉着听了几句唠叨才得以脱身回自己家铺子。
远远的就见铺子门口谭老爹在张望着,见她回来了才背着手关上铺子门。
谭老爹是个典型的小商户老板,穿着棕色的袍子,个头不高不低但常年行走在县城的酒楼里,喝得一身膘。
他那粗壮的腰身悬挂着一枚精巧的印章,待人走近,手指绕着绳甩动印章走了两步,皱眉将横档木拉下来挡住铺子门锁,问:“怎么去这么久?”
谭妆宜轻轻擦拭着额角的汗珠,闻言有些郁闷地说:“路上碰见张婶家的善娃了,他自己在街口那玩,最近镇上不安全,我怕他出事就带了他一路。爹,我们去府城进货不走官道走水路不成吗?”
谭老爹道:“我们进的是干货,走水路会受潮。”
谭老爹锁好铺子,拐进巷子里往家中走,他一边走一边说:“这事你就不用担心了,我看镇上武馆那有好些身手不错的汉子,赶明我去看看能不能雇佣他们走一趟。”
两人回了家,谭老爹进了屋里头,谭妆宜往灶房里走,卷起袖子后利落地淘米下锅。
谭家在巷子头,是正正方方的一座院子,正屋宽阔亮堂,前院空地多,种了一排的柚子树,左侧是灶房,右侧是偏院,平时用来堆放铺子里的存货,后院还有一片空地是用来养马的。
她们家里人口少,谭母早亡,谭爹一个人经营着间杂货铺拉扯女儿,也没想着再续弦,往年铺子生意还不错,积攒下了不少家底,家业扩得大。
但在建安镇,他们家明面上只有杂货铺这一个铺子。今年山匪流窜,建安镇的商贩们都不敢再去府城进货,生怕被山匪盯上。
因为存不足和官道上的不安稳,他们铺子的生意是越发惨淡了。
“爹!快来生火!”,谭妆宜朝屋子里头喊,同时洗干净买来的五花肉,在案板上切成薄片整整齐齐地码在陶碗里待用。
谭老爹闻声出来,眉头皱得跟小山高:“你这嗓门哪里像个女儿家了,都十七了也不知道端庄些,我看有哪家汉子敢要你。”
“你都三十七也没哪家姑娘敢要你啊。”
谭妆宜弯腰从水缸里舀水上来,将腌制好的酸菜冲洗一遍,切段后放起备用。
谭老爹艰难地蹲下来,坐在小木凳上,闻言险些将烧火棍捅到灶肚里去,他扭脸瞪去:“我要是给你娶个后娘回来,我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
谭妆宜才无所谓:“那你娶呗,老头啊,我这是担心你以后老了没人陪。”
“行了说你自己呢怎么扯你爹身上了。”,
谭老爹黑着脸往灶肚里添柴火,闻着油下锅的香味了,才想起来问:“今天做酸菜五花肉?酸菜可得多下点,这东西下饭。”
谭妆宜笑着哎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