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房是四面开的,只在顶部搭了棚子,李红春在灶房里切肉,她一改之前的害怕,对这后生赞不绝口:“小李是不错啊,力气活干得真利索,跟我还是同姓呢,没准是本家,你娶妻没有啊?没有的话婶子给你介绍一个。”
李平意埋头劈柴,回李红春:“没。”
李红春:“你今年几岁了?武馆的工钱应该挺高的,你长得也俊,肯定很受欢迎啊。”
谭妆宜悄悄伸长耳朵偷听。
“虚岁十九,不受欢迎。”
李平意劈完了两摞干柴,就随意坐到台阶上,掀起衣服擦汗。
他穿着武馆发的统一服饰,是窄袖的襟挂束腰短打,先前因为劈柴他松了腰带,如今外面的襟挂一掀就能看到里头雪白的里衣,谭妆意眼睛尖,撇见那里衣竟然不是麻布,而是丝绸的,动作间能隐约看见里面的铜色皮肤。
李红春可有些不信,她淘米下锅,追问:“怎么会不受欢迎?”
院里宽阔,但也就这么大的地方,李红春在灶房,谭贵也在里头生火,院里就剩下他和总是盯着自己瞧的小东家,李平意不甚自在地放下襟挂,老老实实将腰带扎紧。
谭妆宜依旧盯着他:“李师傅怎么不说了?为什么不受欢迎啊?”
李平意绷着脸,只想把这茬快点应付过去:“穷,人家看不上。”
“那有什么,长得俊不就行啦。”,谭妆宜随口道。
李红春笑她:“一个姑娘家说这些也不知道害臊。”
谭妆宜笑吟吟地看着人,轻哼了一声也不知在琢磨些什么,正巧听见院外传来欢快脆亮的小嗓音,她脸上笑意加深,下一秒一个扎着丸子发髻的小姑娘朝她扑了过来,嘴里黏黏糊糊地喊着:“姐姐你回来啦!小福可想你可想你了!”
谭小福小嘴叭叭说着,欢喜地蹦蹦跳跳的,眼睛瞅见旁边还坐着一个没见过的大家伙,她震惊大喊道:“姐夫?!”
她这一嗓子透亮透亮的,屋外头正好是一帮小豆丁下学回家的时候,听见这一嗓子纷纷挤进院子里来,闹哄哄地跟着乱喊。
“姐夫!小福你姐成亲了吗?”
“都没有得吃喜酒,是没摆席面吗?”
“啊那岂不是没有喜糖抢了!”
其中一个小男孩气愤地掐着腰对李平意耀武扬威:“你敢抢我的小宜姐,我们来决斗吧!”
“谭小福!”
李红春气势汹汹地抡着擀面杖出来:“你胡说什么呢败你姐姐名声!那是请来的马车师傅,乱喊什么喊?都出去都出去。”
李红春虎着脸将一帮小孩子轰了出去,然后拧着谭小福耳朵将她撵进了屋子里头,再出来时脸上已经恢复了笑容,对李平意道:“小孩不懂,就会起哄,小李别往心里去啊。”
“不会,我还是到外头等着吧。”,李平意说着就起身走了出去,又坐到木墩那去,宽阔的背挺得板直。
李红春进了灶房,火烧旺了,她手脚利落地把剩下的肉切完,葱姜拍碎,下猪油热锅,然后葱姜辣椒下锅爆香,火候差不多了就倒入肉片爆炒,最后加入新晒的笋干,翻炒片刻加水闷起。
“二婶,这菜心还是很嫩的啊。”谭妆宜将洗好的菜心放到案板上切段。
“那肯定嫩,我都是掐的尖。”,李红春往院门口那看了一眼,压低声音说:“小李是不错,人勤快老实,不过说到底是靠力气吃饭,比不上读人,我听说镇上姑娘眼光高得很,非读人不嫁的。”
谭贵:“妇道人家你懂什么?小李这样的适合过日子,一看就是个对媳妇好的,像我。”
“你老不知羞的。”李红春笑着骂了他一声,催促他:“再加点柴火去。”
“啰嗦。”,谭贵将烟杆别在腰上,出去抱柴火。
老两口拌嘴拌得起劲,谭妆宜也不去打扰他们,从带来的东西里翻出拿给谭小福的布料和头花,她推开门进了屋子里头,谭小福自个一间房,里头通透明亮,虽然是泥砖瓦房,但打扫得干干净净的。
“小福,怎么躲房间里了?”
谭小福看见自家堂姐立刻就蹦了起来,撅嘴抱怨:“娘说让我反省,不到吃饭不许出来。”
“那还不是你乱喊人。”,谭妆宜笑着捏捏她气鼓鼓的脸蛋,将手里的东西递去:“喏,给你带的礼物。”
“哇!头花!”
谭小福一把将布料堆到一边,拿起那粉色头花别在头顶的小揪揪上,趴到桌案边捧着铜镜,摇头晃脑的欣赏。
“姐这头花真好看!明日戴去学堂,她们肯定羡慕死我了,我好不好看?”,谭小福扭过红扑扑的脸蛋冲谭妆宜咧嘴笑。
谭妆宜真诚点头:“好看,就是比我差一点。”
谭小福闻言立刻撅起嘴哼哼,不过还是很服气地说:“姐你确实是最好看的,村里人都说你最好看,将来要嫁给大户人家享福的。”
“享你啊?”
“享我?啊对啊,我叫小福,姐姐想我哈哈哈。”谭小福说着自己就被逗笑了,趴到桌案上咯咯直笑。
等笑够了,她就开始攀到谭妆宜身边挨着,跟她说学堂里的事,一会愤怒一会又开怀大笑,头顶的小揪揪一晃一晃的,很是可爱。
“姐,你知道吗?我们村东边的那座鬼山不久前挨火烧了,我和小虎他们一起去探险过,一个鬼都没有发现,整个山头都是光秃秃的,谭婆婆都说是那场火把鬼都烧死了,大火烧得厉鬼嚎叫了一整晚呢!可惜我睡着了都没听到。”,谭小福很是惋惜地说着。
“鬼山?”,谭妆宜对这鬼山还真有些记忆。
花寮村除了两座高山环绕,还有几座不算高的荒山,其中一座是被择了出来专门当作坟山,剩下的几座荒山因为一些老一辈流传下来的鬼故事,又常年有毒蛇出没,离村居住地也远,平常都没人敢去附近走动。
“吃饭啦!快出来.”,李红春大声朝屋里喊。
“走吧,吃饭去。”
抛下微动的思绪,谭妆宜牵着谭小福走出去,院里已经支好了四方大木桌,桌上摆着几个大陶瓷海碗,香味顺着空气飘过来,这么会时间李红春就做了三个菜出来,还有一道鸡蛋野菜汤。
那肉片炒笋干,肉片占了大部分,一大碗都堆尖了分量特别大,其余的两道就是油焖茄子和炒菜心,桌角那还放着一桶瓷实雪白的大米饭,看着一点杂粮都没有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