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后花园内果然停着三顶青幔围着的四人抬的小轿子。周凸寅和我分别上了轿子,师爷却走在前边引路,并没有上轿,剩下的一顶轿子显然是给那个尚未谋面的钦差大人留着的。
我坐在轿子里,身子骨依旧有着泛酸的疲惫。于是索性闭着眼睛,任由轿子掂悠着走。
我现在已经懒得去考虑周凸寅会将他带到哪儿去了,有种随遇而安的淡然心态。既来之则安之,既然都和这样的龌龊之人混上了,索性也就心安理得地混下去了。在哪儿混不是混?
大约掂悠了一两个时辰,已经昏昏欲睡的我感觉突然间住了轿,于是睁开眼睛,掀开轿帘,问轿夫道:“到了么?”
头前的轿夫一边擦着汗一边说:“到了。”
这时周凸寅已经掀开轿帘走了出来,朝愣头愣脑的我招手道:“到了老弟,下轿吧。”
我拖着懒懒的身体走下了轿。
所到的地方原来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集镇。三顶小轿子正好停在集镇进口处的一道牌坊下。牌坊顶头的匾额上写着----春塘镇三个隶字体。
小镇是一条狭长的用青石板铺就的甬道,两旁拥塞着高低错落的青灰色的小青瓦房。这条甬道很长,有种曲曲折折,一眼望不到头的绵远悠长的感觉。
尽管在我看来这样的甬道显得很狭隘,但是作为小镇的街面,却并不显得拥挤和於塞,因为街面上并不见有多少赶集的人。在暖暖阳光的浸淫下,这样的小镇倒也透露出一种平和淡定的气质和氛围。
这时,周凸寅站在牌坊下看起了一张新帖告示,告示是朝廷发下的海捕,上面描影画形地写着所要捉拿的朝廷要犯的姓名以及相貌特征。我也凑上去看了,却是宋江的名字。心里顿时讶异起来。
周凸寅对身后的师爷说:“这张公发到县衙了吗?”
师爷说:“今早上刚发到县衙的。我已经吩咐人张贴出去了。”
周凸寅这时有些忧心忡忡地说:“这段时间草寇们闹得紧。但愿这个宋江不要跑到我们洋河县的地界上来。这家伙据说和一些江洋大盗勾结得紧。谁撞上这个瘟神都是一件麻烦事儿。”
师爷说:“老爷不用担心的。据我打听来的消息,说是这个宋押司已经到水泊梁山上落草为寇了。”
周凸寅说道:“这样最好。这个扫把星,朝廷已经发三回海捕了。”
师爷说:“朝廷发这样的也只是做做样子的。现在象宋押司这样的盗贼流寇那么多,朝廷顾得过来么?”
这时周凸寅突然说道:“听说水泊梁山是个好地方,怎么就让一帮流寇给占了去呢?”
师爷说:“谁知道,兴许是宋天子现在还管不过来吧?也许等宋天子腾出手来了,水泊梁山那个地方,朝廷还是不会坐视不管的。毕竟那儿聚集的流寇已经越来越多了,任由下去,终究会酿成大患也说不定啊!”
周凸寅说道:“这还真是个多事之秋啊!”说着背着手往集镇上走去。
我跟着周凸寅以及师爷顺着青石板铺就的甬道步入了小镇…;…;
因为这是一个两县交汇的小镇,属于两不管的地界,所以整个小镇倒也显得比较繁华,茶馆,赌场,妓院,酒馆一应俱全,只是没有门庭若市的迹象。
我对小镇上的妓院依旧抱着天然的兴趣,跟在周凸寅和师爷的后面不住地东张西望。只是妓院的青楼上坐着的女子却是没有一个可以勾起我兴趣的,而且这些青楼女子个个懒懒散散地坐在青楼上,冷眉冷眼地一边打量着从街上走过的行人,还一边朝下面吐着瓜子屑,样子既嚣张又猥亵。跟魁花楼的绣娘根本没法比。
这样的状况令我立刻倒了胃口,心里暗道:“这妓女也是要分层次的。就像星级宾馆里的小姐和街头卖的小姐,那是有天大的差别的。”
于是我不再打量小镇上的妓院青楼,安安心心跟着周凸寅和师爷后面了。
周凸寅和师爷寻了一个装潢稍显干净的小酒馆走了进去,却看见一个汉子正背对着他们和几个青皮说着话。汉子的嗓门极粗,声音洪亮瓷实,他正在几个青皮的面前吹嘘着一段非同寻常的寻花问柳的风月雅事。几个青皮显然被汉子的说的话吸引了过去,都双眼放光地听得入了神,连酒馆里又走进了几个人也没有发现。
我从侧脸朝那个粗嗓门的汉子看过去,我靠!那不是将他逼得躲在绣娘的床底下的打虎英雄武松武二郎吗?
这个时候的武二郎正在几个青皮的面前吹嘘着在魁花楼嫖宿绣娘的风流快活事儿呢!对于武松武二郎来讲,这的确是一件值得炫耀和吹嘘的事情。不过在我听来,此时武松武二郎说出的话却是怎么听怎么刺耳。
我真想冲过去对着武二郎就是几个嘴巴子。心里说:“嫖客中,还真没见过嘴上这么不积德的!丫的把绣娘完全说成是一个床上的淫娃荡妇了。我靠!”
武松武二郎因为是背对着我的,当然不知道周县令和西门庆已经到了现场,依旧对着几个青皮怎么色情怎么吹,怎么肉麻怎么侃,不光在肉体上蹂躏了绣娘,在精神和意念上还要继续蹂躏可怜的绣娘。
这可真是他妈的恬不知耻到极点了…;…;
周凸寅和我以及师爷坐在旁边的一张酒桌上,听武松武二郎说得实在有点不堪入耳了,周凸寅终于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周凸寅的咳嗽声对正侃得渐入佳境的武松武二郎来说无疑是不合时宜。于是武松武二郎停住了侃大山,斜眉歪眼地露出一副无赖相地朝着我和周凸寅坐的这张桌子瞟了过来。当他的眼睛聚焦到我和周凸寅脸上的时候,立刻打了一个愣神。但这个愣神只在他的脸上停留了短短的一两秒种,立刻就转换成了一种讨好巴结的笑意,端了桌子上的酒杯朝我和周凸寅走了过来,说道:“今儿个是什么风把周太爷和西门公子吹到这儿来了。”
原来这丫的也认识西门公子?我靠!西门庆是名人呀!这丫的认识西门庆也是很合理的事情。这时的我转了一个念头。
对武松武二郎这个地痞,周凸寅当然不会有好脸色。况且刚才武松武二郎的吹嘘话已经令周凸寅相当反感。于是周凸寅一脸冷冰冰的颜色朝走过来的武松武二郎说道:“你倒是好兴致啊!吹得象说似的。”
武松一脸的不好意思,说道:“让周老爷见笑了。我也只是哄哄他们罢了。”
周凸寅依旧不冷不热地说道:“嫖了就嫖了。嘴上还是该积点德!谁没有妻儿姐妹的?都是女人,你说这样不要脸的恶心话,就没有一点羞愧廉耻之心吗?”
武松的脸上涌起一股红潮,脸上的笑容也显得牵强附会的极其尴尬。端着酒杯僵在周凸寅的跟前了。
周凸寅正眼也不瞧一下武松,也不叫武松坐,径自吩咐师爷到柜台前吩咐酒菜去了。
我对这个素质低劣的打虎英雄也是怎么看怎么别扭,也没有理会武松。
武松讨了个没趣,悻悻地回到了自己的就桌旁,就像被霜打了的菜叶子般坐了下去。
小酒馆顿时安静下来,也显得有些沉闷了。
酒菜上来的时候,周凸寅让师爷到酒馆外候着,留意着从街上过往的行人,他和我在酒馆里喝起了酒。
那几个听武松神侃的青皮也很知趣,陪着武松在另一张酒桌上闷声不语地喝酒。
虽然这几个青皮对周凸寅和西门庆不是很熟,但是见武松刚才毕恭毕敬的样子,也知道进来的这几个人来头不小,所以也禁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