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城山的逍遥宗是祁国境内远近闻名的武林门派,门派弟子众多,行侠仗义锄强扶弱,声名远播。
其中弟子不乏青年才俊,更有王孙公子来此拜师学艺,只为闯荡出名声,而造福一方百姓。
祝珩之亦是其中的一名弟子。
他父亲乃是祁国的绥王,虽是已没落的旁支,可王爷毕竟是王爷,祝珩之又是嫡长子,顶着“绥王世子”这个名头,在门派之中免不了被其他弟子“敬而远之”。
可偏偏那个叫瑶歌的小姑娘是个例外。
瑶歌本是家中遭饥荒流落至此的,奄奄一息之时被她师父苗又青救起,带回了宗里。本想着待她好些了便去山下村庄寻户好心人家收养于她,可是在看着她稚嫩的脸庞上闪烁着的一双大眼,追在自己身后用含糊不清的语调叫着“师父”时,忍不住就将她留了下来。
这一留,便是十三年。
已然十六岁的瑶歌始终像个假小子般,她从来不施粉黛,头发也是胡乱扎成个马尾或发髻,苗又青的弟子均为男子,以致她从小便是穿二师兄穿小了的衣服长大,可是她却从不以为意。
苗又青心中总觉得亏待了自己这小弟子,也曾跑去找过自己的师妹,希望她可以帮忙为瑶歌挑选套女儿家的衣服,为她梳个女孩子的发髻,再为她买点姑娘用的脂粉。
可是瑶歌却拒绝了。
“为何女孩子就要穿衣打扮?为何偏要施脂粉?女孩子也可以像男儿般行走天下的。我偏不喜欢脂粉。”
她说话的时候一双眸子总是亮晶晶的,澄澈中还透着几分天真。说完,还要朝苗又青附上一个鬼脸,直惹得他哈哈大笑后才蹦跳而去。
苗又青为人洒脱,弟子既是不愿,也不强求。只是他知道自己这个傻徒弟,还真不是块儿习武的料。
这些年来,无论自己怎么教,瑶歌虽也暗自勤加练习,却也只能记住几式,可转天就又忘记大半。
苗又青摇摇头,罢了,她健康成长就好,长大了为她找个靠谱的夫婿,我这师父也算完成使命了。
祝珩之是在瑶歌十一岁时入的宗门,那一年他十三岁。
他怎么也忘不了自己第一次见到瑶歌时,她那顽皮的如同猴儿般的样子,一双眼睛滴溜乱转地瞅着他,在旁人都碍于身份不敢同他说话时,惟有瑶歌凑到他身边,连名带姓地直呼他的全名,问着不着边际的问题。
可真是大胆。
这样的弟子,可着逍遥宗没有,连逍遥宗之外的俗世中,祝珩之也从未见过。
在他心中,作为门派弟子理应提升修习,行侠仗义。而瑶歌,虽空有一颗抱打不平之心,却偏偏没有那个天赋。
明明自己比她晚入门,可当他已然是同辈翘楚之时,瑶歌却甚至连刚入门一两年的弟子都打不过。
祝珩之总是在暗中观察着她,只见她一天天的总是那么傻呵呵的,按时晨练,不顾旁人白眼耻笑地虚心向师弟师妹讨教着基本招式。
他不禁摇头暗自佩服,这个傻姑娘的内心属实强大。
他常听宗门弟子在背后带着或轻蔑或不屑的语气提起她,说她遇到不平之事时,明知自己不是敌手,还是硬要出头,为弱者讨要着说法。可是十次里倒有八次是需要路过的师兄师姐们相助的,不然便一定会受伤。
真是个麻烦精。
而这时,祝珩之便会阴着个脸出现,那些弟子自知背后语人是非乃是宗门大忌,便一个个缄口不言,快速散开。
再后来,看到瑶歌后,他总是忍不住悄然跟在她身后下山,发现她果真像大家说的一般,不顾自己的安危,守护在受伤的百姓一方,而在她快招架不住之时,他便假装偶然路过现身出来相助于她。
她这是不是便叫自不量力?
可是每到这时瑶歌总会崇拜的看向他,闪着那清澈见底,时而灵动时而狡黠地眼眸说:“祝珩之,谢谢你,我一定努力,练成你这样的功夫。”
这时,那轻蔑嘲笑她之心,却又莫名地消散而去。
祝珩之垂眸,不知该说些什么,只点点头为她敷好金创药,再亲自送她回宗门。
临走之时却又转过身对她说道:“你要做的首先是能保护好自己,至于行侠仗义么……日后慢慢再做打算吧。”
小小姑娘失落地低下了头,再无素日那般活泼灵动,一副做错事的样子。
“祝珩之,我知道我很差劲,可是,我是不是真的不是习武的这块儿料?”
祝珩之的心随着抽动一下,面上却挂上了安慰似的笑容:“每个人资质不同,进境不同,你……很好了,只要再稍加努力便是。不懂之处尽管来找我,我亦会为你讲解的……”
瑶歌大笑着拉住他的衣袖,左右摇晃着:“我会努力,我一定会努力的。师叔师伯们都说祝珩之你是天生的习武之材,我知道我比不上你,但是若能得你指点,想必亦能有所进境。谢谢你,祝珩之!”
说罢,瑶歌哼起了歌,欢快地跑回房间。
祝珩之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在想,自己为什么要违心夸她?莫名地给了她这么多希望,不知道是不是一件坏事。
可是看着她那欢喜的样子,祝珩之的嘴角忍不住向上勾起,随着她开心起来。
也罢,日后常伴在她身边,护着她些也便是了。
三年一度的武会如期召开,祝珩之力压一众师兄师姐,夺了魁首,一时风光无两。
其实瑶歌亦参加了这届的武会,只是她第一轮便被她的同门师妹轻松打败。
祝珩之摇头轻笑,想来她又要为此郁闷许久。也罢,我便下山为她买上些她喜欢的糕饼,哄她一哄吧。
如此想着,便要下山,却在他一瞥之间,却看到两个人在树林中似在争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