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霞霞心灰意冷之际,这个梦境逐渐有些松动,扶祗顺利地从苏陌烟身上剥离出来,他大声唤着茅小宝:“肥猫快出来,此时正是我们回去的良机。”
然而却没有得到回应。
“肥猫,肥猫……茅小宝!”
终于,她缓缓开口:“老板,我还想……再陪陪李霞霞。”
“如果不能及时回去……”
“我知道,我就想再陪她些日子。我只是不明白,明明谁都没有错,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不明白……”
扶祗在顿了一下之后,声音也前所未有地柔了下来:“小宝,这世上有一种人,他们会有着自己独有的执念,那执念被旁人看来是在浪费时间,可是在他们自己眼里,那却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事。”
“就好比李霞霞?”
“就好比李霞霞。这种执念不在乎任何人是否理解与支持,只在于他们自己,经历了,放弃了,对他们都是一种解脱。李霞霞对苏陌烟的情感,外人看来似乎没有苏陌烟对她那样情深,可是唯有当事人自己才明白这情感会维持的有多久远。”
茅小宝默不作声,良久之后她说道:“老板,你先回去,我再过几天一定走。”
扶祗轻喟一声:“不要耽搁太久。”
李霞霞与苏陌烟和离的这件事,除了老太太,家里所有人都知道了。
他们竭力挽留着她,苏庭瑜甚至拿出“苏陌烟欺负你我便打折他腿”的架势,但是看到站在一旁脸色如上了霜似的苏陌烟后,也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李霞霞轻轻一笑,就当我二人终究缘浅吧。
而后便在和离上签好名字,搬出了苏家。
她辗转多地,终于寻了个隐蔽的村落住下。
离开苏家的时候,她没有带任何东西走,却独独带了苏陌烟送给她的一支翠玉发簪。
那是他们成亲的第二日清晨,在李霞霞梳洗完毕后要去给老太太问安,苏陌烟看着她光秃秃的发髻和手腕时,叹了口气。
李霞霞尴尬笑笑:“我只是我家小姐的粗使丫鬟,平时就扫扫院子倒倒马桶什么的,用不着首饰的。”
苏陌烟浓密的睫毛安静地垂下,整个人安静又耀眼。
“很辛苦吧,今后……不会了。”
果然,自嫁给苏陌烟之后,她衣食无忧,再也不曾辛苦过。
当时,苏陌烟从匣子里取出这支簪子,他说:“这是我早年想在大姐生辰时送给她的,那时年幼,被人蒙骗,没发现上面竟有着瑕疵。你先戴上充个场面,日后再为你买其他。”
后来,苏陌烟信守承诺的为李霞霞在妆楼定制了许多首饰,可她却独爱这支带有瑕疵的翠簪,虽然它本来的主人也并非是她。
想到这儿,李霞霞悄悄隐去唇角的苦涩。
苏陌烟你看,我们之间总是充满各种错位呢。
山野之间她又做起了妆娘,为四里八村待嫁或者有需求的地主老爷家的小姐设计妆面。
不曾想在这种偏僻地界儿生意依旧异常火爆,李霞霞暗叹自己果然是做生意的料,走到哪儿旺到哪儿。
这里的人也很热情,邻居蒋屠户家的娘子总是送她些米面油盐,甚至有一天早上她在门外还发现一束带着露水的野花。
我这时刻散发着的魅力可真是该死呢。
李霞霞心想。
是夜,月白风清,寂寂冷辉洒满青石长街。
茅小宝看了看窗外,从怀中取出苏陌烟的那封信。
年深日久,这纸亦有些发黄,而那苍劲的字迹依旧,便如同他那个人一般挺秀。
“吾妻霞娘
见信如晤。初到西戎,我依旧不习惯。这里北风呼啸,裹挟着沙砾,剌的脸生疼。果然我还是讨厌北方的。
霞娘,今日我上阵杀了十人,都是敌方将领,只是身上又多了几道疤痕,望再见时,你莫要嫌弃。
你走的决然,我并非不挽留你,只是出征在即,你心中愤懑总好过提心吊胆。待我回还,定会不顾一切将你带回。
我知道你藏到了偏僻乡间,亦知道你又做起妆娘。可是穷乡僻壤又怎会有生意。
我给了那屠户娘子一千两银子,应该够你花上些时日,不能给再多,再多你就不同我回家了。
临行前我去找过你,只是不知如果见到要说些什么,只得每日采下一束小花置于你的门前,也不知你看到后是否会欢喜。
霞娘,近来我总在琢磨,我究竟是何时心悦于你,心中再容不得旁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