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难怪,在这里住的都是机关里资历相当的年轻干部,女人们心里自然就有了比较。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谁家有几窝耗子甚至是公母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彭长宜对这一点极其反感,几次告诫沈芳不许跟这些家属扎群,少在一起东扯西扯的。沈芳有一次嘲笑他说道:“你以为你是多大的官呀,那次我上街看见王部长夫人,她还拉着我说了半天的家务事呢?你要是当到了部长,我是不是就得见人装哑巴了?”
彭长宜觉得搬到这里来后沈芳的确变了许多,有的时候表现的不可理喻。
他很快就到了大楼,大楼里很安静,他径直来到江帆的办公室。他进去后,就愣住了,只见江帆的办公室没有任何人,甚至江帆也不在。彭长宜见办公室没人,刚要转身往出走,江帆从外面回来了。
江帆进门洗着手,笑着说道:“弟妹还真把你放出来了,我还以为你出不来呢?”
彭长宜说:“您发话她不敢不放我。”彭长宜又说道:“哪儿的朋友?”
“朋友?”
“您不说让我陪个朋友吗?”
“哦?哈哈——我那是谎报军情,不那样说你出得来呀?”
彭长宜笑了,这种把戏江帆以前经常干,没想到成为市长后还这么干,就说道:“我还以为你真来了朋友呢?”
“谁让你那么早就下班回家了?”
“我中午喝了好多酒,头现在还懵呢。”
“好好好,给你一个小玩意,作为补偿。”说着,他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小塑料包装袋,递到了他手里。
彭长宜一看,惊喜地说道:“传呼机?”他接过来,打开塑料袋,说:“新的?”
“当然,能给你旧的吗?”
“多少钱?”
“钱的事你就别管了,你只管用就行了。”
彭长宜爱不释手。要知道当时一个小小的传呼机,是身份的象征。那时买传呼机是要走后面托关系的,有钱都买不到。
彭长宜想了想忽然说道:“这个不会是喝酒热线吧?”
“让你猜着了,以后找你们就方便了。”
“呵呵——”彭长宜笑了。
江帆说道:“在北京,这个东西早就有了,就是咱们这样的小城市,通讯设施跟不上,今年政府就准备加大通讯基层设施的投资和建设。如今,通讯不通,就跟死城一样,没人肯来投资。”
彭长宜试着呼了一下自己,刚放下电话,手里的呼机就传来清脆的的声音。
江帆说道:“你可以把它调成振动模式,这样别人就听不到了。”
彭长宜果真按照说明,把传呼机调到了震动模式。
江帆又说:“据说,摩托罗拉公司正在研制汉字显示功能的传呼机,可以给机主留言,然后机主就能看到。估计用不了半年,这种就会被淘汰。”
彭长宜笑着说道:“更新换代我就提前拜托您了。”
“你还沾上我了。”江帆笑着说:“去把丁一叫下来,咱们出去吃个饭,反正她在单位也没事。”
彭长宜问:“还有别人吗?”
“有卢辉,他先去接孩子,把孩子送回家后直接去饭店,我先走,你去叫丁一。”
彭长宜犹豫了一下,走了出去。
今天是周末,而且早已过了下班时间,每层的楼道里都很安静。彭长宜没有走中间的楼道,他走的是靠西侧的小楼梯,他担心被别人看到自己在下班时间独闯六楼找丁一,难免别人会说闲话。
俗话说得好:舌无骨却能折断骨。
其实,彭长宜的想法很朴素,他既不想给一个姑娘带来什么不好的影响,更不想给自己找麻烦。每个生活在机关的人,都是如履薄冰,稍不注意,就会跌的很惨。许多人都是输在小节上的。
“大才不拘小节”是领袖人物和干大事人的一种洒脱和气度,甚至会被人们津津乐道。然而这句话放到官场上绝对是行不通的,很有可能你会因为小节而死的更快。
来到机关上班后,彭长宜的确学到了许多官场上的规矩,这些让他终身受益,同时也成就了他。
尽管丁一是他科室的人,而且在机关住了这么久,彭长宜还是第一次上六楼来找他。彭长宜在想,这么一个女孩子,孤零零的呆在顶楼宿舍,也没有什么朋友,亏得江帆能想到她,不然慢慢长夜连电视都没地方去看。如果自己的女儿大了,绝不能让她离开身边只身漂泊在异地。
彭长宜一口气来到了顶楼,站在楼道口稍稍喘口气,正要朝左面的走廊里走去,这时,他的无意一瞥,就发现了通往右面五楼楼顶的门上,挂着一串钥匙,钥匙上面有一个五彩的小绒球,这个五彩的小绒球彭长宜认识,是丁一的。
他有些奇怪,平时这个楼道门应该是锁着的,既然丁一的钥匙在,就说明这是丁一开的门,难道她在五楼也就是西楼的楼顶?一个女孩子跑到楼顶干嘛去了?
彭长宜往门口走了两步,隔着门刚往外看了一眼,他就立刻缩回了头,因为他发现了这一生都无法磨灭的景象。
只见楼顶上丁一坐在椅子上,面向西南方向,左手抵住脑门,正在低头看着一本。许是累了,她换了一个姿势,右手托着下巴,左手扣在右手的手心里,眼睛从本上移开,抬起头,看向西边的夕阳。
她的前面是一张会议室里的小桌子,上面铺着一块练法的专用毡布,写满了小字的宣纸被压在桌子上,一旁是她的笔和砚。想必是她已经完成了参赛作品,不想辜负这夕阳美景,慵懒的坐在这里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