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皇宫还有不少距离。
越昭走在他的伞下,目不斜视:“你会与他说吗?”
胥从钰微微低下头:“全凭公主意思。”
越昭冷笑:“本宫说什么你就是什么吗?”
良久寂静,胥从钰才低低回一声:“嗯。”
越昭撇开头,看向一旁的院墙和建筑,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你怎么来找我了?”
“多谢公主替臣说了些好话,陛下令臣这半月守候公主左右,护卫公主安全。”胥从钰说。
越昭沉默,过了会儿才说:“这半个月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希望你能清楚。”
“是。”胥从钰应道,他又接着说,“公主,宫中关于您任后宫内司掌令的圣旨已经到了永昭宫,现下等着您回宫接旨,马车已候在前方,您……”
越昭有些惊讶越璟的效率,随后反应过来姬鸿找上她的缘由,大概他知道得更早。
她说:“好,坐马车回吧。”
马车上桃夭已等候在旁,她满脸焦急,直到见到越昭,但她又什么都不敢说,憋了半天只憋出一句:“公主您回来就好。”
越昭看向她,宽慰地拍了拍她的手:“和你说过不用担心我,我只是在街道上散散心,走了几步罢了。”
马车的车轱辘滚动,车帘飘起,越昭隔着车窗看见胥从钰严肃坚毅的侧脸,他正骑着马侍候左右。
车帘降下,越昭回神低下头思考起自己的事,车帘外的人若有所感地转过头,只看见掩得严实的马车。
*
接圣旨是在永昭宫的门口,像是被授予高等的荣誉一般,周围围了不少人,皆用一种完全不同的眼光看向越昭,不是打量,不是唏嘘,是一丛丛惊讶加上隐隐谄媚的眼神汇集。
越昭神色平静,合乎礼仪地妥帖行礼,接过圣旨,送走人群。
这些于她来说并无多大的情绪上的波动,仅有的只是迈出第一步的一点信心。
她转过身,手里攥着圣旨,抬头看向永昭宫的牌匾,暗自给自己打气。
越璟赋予她自由任免后宫女官和职能调配的权力,至少从这点来说是越璟是信任她的,但后宫目前大部分的职能由宦官把持,她面临的不仅是统筹女官,更是一场与宦官的博弈。
越昭摸着腰间的印信,毛笔在砚台上沾了沾,挥笔落就。
「内侍局」自此更名「司宫局」。
迎柳册「司宫令」。
*
暂且安排好一应事项,已是第二日的午时了,期间谭嬷嬷来过一回,但她除了公事公办一样交付一应事项,其他的什么也没说。
越昭几番欲言又止,但全都生生吞下,只得逼着自己像个为官的模样,撑起一身气势,女官的制服尚未选稿缝制,她为了彰显初封女官的气度,特意挑选了较为正式的公主服饰,倒也有几分模样。
谭嬷嬷最后还是走了,越昭没说出什么,谭嬷嬷也没有。
越昭想,大概谭嬷嬷对她和越璟的情感是复杂的,谭嬷嬷希望越璟成为一个能撑起大历天下的顶天立地的皇帝,希望越昭能做个乖巧贤淑的公主,最多只需要尽到后宫妇人该尽的治理调教□□的职责,她会心疼自己遭受苦难,但又不希望越昭过于跳脱,她觉得皇帝就应该大权在握,公主就应该温柔听劝,公主就应理所应当地享用温柔乡的甜蜜,不事其他繁琐事务。
越昭自觉自己让她失望了。
其实一开始谭嬷嬷是对她非常好的,在将迎柳推上内侍局时,谭嬷嬷也并没有表现出明显的反对,甚至帮了她一把,在处理后宫的事物时,谭嬷嬷也总是乐意于教授她宫中的章程,尽管越昭并不认为自己应该学这些东西而消极懈怠。她沉溺于这场突如其来进入陌生世界的意外,也无意于其他的操持,只是后来很多东西都变了。
收拾好情绪,越昭对迎柳吩咐了些事,又打算出宫。
她有些头疼地看向站在一旁面无表情的胥从钰,思考怎么把他扔在一边,胥从钰若有所感地回看她,越昭莫名心虚地移开目光,若无其事地说:“你这半月就这样打算守在我身边?你原先在做的事呢?交给别人了?”
“是。”胥从钰低声应道,“臣如今的事务仅是守卫公主安危。”
虽语气平平波澜无惊,但越昭怀疑自己听出了一些可怜的意味,好像这样的安排与她有莫大关系一般。
越昭无语半晌,最终说:“给你放半日的假,不必跟在我身边,去处理你的事罢。越璟看重你,我确信他不会让你的职务旁落于他人,你大约还有不少本职的事务要做。”
胥从钰与她对视许久才点头应下。
少了个人虎视眈眈一般站在她身边,越昭觉得轻松不少,拍了拍手就招呼上桃夭出宫。
和往常一样的出宫道路,车马也并无差别。
越昭本想约上萧令仪在得胧酒楼详细地商讨本打算进行的情报事项,邀约是前几日就定下的,只是今日多了不少的事耽搁了。
得胧酒楼地处繁华地带,但从宫中绕出,中途不少间隔大路,本为守卫皇宫之用,故而是闲杂人等勿入之地。
越昭的马车渐渐行出,她与桃夭正聊着女官的制服样式,偶尔带起的微风掀起半角车帘,她的余光便会落在行进的街市。
出了内城……出了外城……出了皇宫……
车帘落下,越昭刚确定目前马车到达的位置,正指着桃夭手里的图样比对花纹样式,马车猛然一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