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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故事

然而某人还装得挺像那么回事,继续睡觉,当什么都没发生。 余徽晓戳戳他,也是没反应。 地铁里的空调很凉爽,余徽晓的脑子也难得的被吹清楚了一回。 她想起高中某次合唱比赛,要求班里所有人站在操场搭起的铁台子上,男生女生穿插站,她就站在杨乐身边。 声乐老师拿着大喇叭围着大家绕了一圈又一圈,仔细地讲解着歌曲中间需要完成的动作。 其中一个动作,是唱到副歌时全班同学手牵手高举过头。 讲解完毕,老师打开音响,要求全班同学演练一遍。 余徽晓把这件事当做是一项班级任务,很自然地牵住杨乐的手。可那只手软软的,怎么拉都拉不起来。 余徽晓一偏头,才发现杨乐这家伙靠在最后一排,低着头,睡过去了。 可老师的指令已经下了,情急之下,余徽晓还是硬生生抓着那只软趴趴的胳膊举过头顶。 就在她头顶的位置,那只手好像恢复了力气,反向握住了她。 余徽晓吓得一激灵,转向杨乐看看他。 杨乐闭着眼,好像还在睡,就像现在…… 余徽晓悄悄扯过杨乐的帽子,手指夹着他的下巴,朝帽子下面看了一眼。 杨乐没忍住,勾了勾嘴角,眼睛都不睁一下地说:“友情提示一下,余徽晓同学,担心我的话,是可以说的哦。” “鬼才担心你。”余徽晓麻利地抽开自己的手。 杨乐看破不说破,继续闭着眼睛说:“你就这么不想做人啊?” “要你管?”余徽晓没好气地说。 地铁到站了,余徽晓迅速起身出门,确实半点担心杨乐的意思都没有。 杨乐自己追过来,像在她身边带来一阵夏日的风,温柔和煦又让人荡漾的风。 俩人一前一后上了扶梯,杨乐在余徽晓肩旁探了个头,重新拉住她的手。 余徽晓的某根神经就像被电流击中一般,脑海中不住浮现出高中时的场景,就像有些被封存已久的老照片,被人硬生生从箱子底下翻了出来。 操场上的合唱台,合唱台上的杨乐,猝不及防拉住她手的杨乐,还有杨乐的笑。 余徽晓想着,回了个头,杨乐站在她身后矮了两格电梯的位置,笑得很甜美。 出了地铁站,俩人往医院走,一路上,余徽晓都有点心不在焉。 “杨乐,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余徽晓忽然问,问题严肃且直白。 杨乐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突然问到这儿,笑了一下,故弄玄虚:“你猜。” “我猜不到。”余徽晓老实说,“但应该,不是高中吧……高中,是不可以早恋的。”如果是因为早恋问题,耽误杨乐学习的话,余徽晓心里会很过意不去。 她的担心,杨乐很清楚,所以不得不说了个谎。 “不是高中,是从现在。” “现在?”余徽晓在炸毛的边缘左右摇摆,“那你之前说的呢?” 杨乐晃着她的手,继续往前走,不紧不慢地说:“余徽晓,我给你算一笔账啊,细胞有丝分裂,从1变2到2变,算不算一次重新开始?” “当然算啊,只有重新启动细胞周期,细胞数目才能增多啊。” “那么杨乐同学对余徽晓同学的喜欢,每一天都会增多一点点。” 余徽晓同学愣了半晌没说话。 杨乐同学自己已经脸红了。 天边的太阳穿行在云朵里,害羞地躲了起来。 杨乐清清嗓子,再次主动转移了话题,一路上见啥说啥,说得停不下来。 但这回,余徽晓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好像自从爸妈去世以来,她再也没有经历过这种完全恍惚的感觉,天旋地转,大脑空白。 陌生的感觉让她害怕,即使牵着杨乐的手也无法缓解。 红灯前的路口,余徽晓松开杨乐,攥了攥手,手心已经出汗了。 她站在原地想了许多,从过去到未来,再到现在,她到底应不应该敞开心扉,彻底面对这场喜欢。 一直想到绿灯闪现,余徽晓心里也没有确切的答案。 身边的行人纷纷通过了斑马线,余徽晓和杨乐却还站在起始点。 “你干嘛不过马路?”回过神的余徽晓问杨乐。 “你不也没动?”杨乐反问。 余徽晓拿他没办法,一路小跑冲过路口。杨乐就

跟在她身后,紧赶慢赶地追。 他们一前一后,又通过了一个路口。 往后也许还会遇到许多个路口,他们也能一个个平安通过吗? 余徽晓心里的答案越来越模糊。 越是不能被计划的事,就是余徽晓越害怕的事。 “走啊。你在想什么呢?”杨乐问她。 余徽晓不知道怎么答,对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会,第一次,小心翼翼,主动把手伸到杨乐手边,拉住了他。 试试看就试试看嘛,余徽晓心里默念了一遍又一遍,表面却装得很淡定。 “没想什么啊。”余徽晓说着往前走,像拽着一只小狗狗。 下午的肿瘤医院,一如既往地忙碌。 在余徽晓的安排下,俩人在一楼大厅先把今天需要在医院完成的任务顺了一遍,之后按照分工,分头行动。 杨乐去办帮杨艳玲办理杨心的转院手续,明天杨乐陪她们去杭州,准备进行免疫治疗前的最后检查。 余徽晓去跟姥姥的主治医生问情况,顺便旁敲侧击地问问姥姥关于叶敏生的事情。 人情世故方面,余徽晓本来就不擅长,因此这项任务对她来说难度满级。坐电梯上楼的一路上,余徽晓都在心里默默重复着杨乐刚刚教她的关于叶敏生的说辞。就这样练到病房,余徽晓推门一看,原地愣住。 一只活生生的叶敏生,就坐在姥姥的病床前,穿着休闲,坐姿也很休闲,安安静静地听姥姥讲话,一副“中国好女婿”的模样。 余徽晓往前走了两步,再次确认一遍,还真是叶敏生。 “徽晓过来了。”叶敏生站起来,给余徽晓腾地方,像是对她的过来早有准备似的。 余徽晓心里不舒服,就站着没动弹。 姥姥看了俩人一人一眼,先朝叶敏生说:“敏生啊,你去外头给我打点热水过来吧。” 叶敏生应了一句,拎着水壶出了门。 余徽晓听到关门声,才坐回姥姥身边,“您都知道了?” “十几年前,就知道了。”姥姥低下头,看着自己日渐消瘦的一双手,心生感慨,“日子过得多快啊。” “那您为什么……” “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说过一句吗?”姥姥笑着看余徽晓,小声说:“我也想过,但是后来,觉得不用说了。当年你小姨出事的时候,我确实很担心。但她很坚强,一个人走出来了。咱们家的女人啊,凡事还得靠自己。从我和你姥爷结婚的时候就是这样了。” 那还是上世纪五十年代,蓝天白云,黄土道上,一个从家里偷跑出来的,梳着两条麻花辫的姑娘,为了十里八乡唯一的大学生,跑过山岗,跑过夕阳,跑到陌生而繁华的城市里,跑到荒无人烟的大漠大江。 那时候,姑娘心心念念的大学生由于在学校学习的是物理专业,即将远赴西北完成一项十分艰巨的任务。任务需要保密,归期不定。 冬日,他们在黄河边作别。 大学生把姑娘曾经给他的信物退还回去,劝她另嫁他人。 他不能再照顾她,也许一辈子,也没有机会再娶她。 他低着头说完那句话,不敢看姑娘的眼睛,转过身,仓皇离开。 姑娘喊他的名字,他没回头,也没答应。 姑娘看着他走进夕阳的一片余晖里,那个对她来说金光灿灿遥不可及的地方。 她没有哭,也没再喊,而是把手上的信物留在了黄河边。 黄河水向东,姑娘往西走。 和她从小到大无数次执拗和任性一样,这一回,她还是没放弃。 她拒绝了家里的相亲,进了城,白天赚钱,晚上读夜校,两年后,她找到了介绍大学生去西北的那位校长,几番考察后,以志愿工的身份加入了秘密研发的科研队伍。 在神秘的西北荒漠,她重新见到了自己的心上人。 见到他的第一句话,姑娘说:“从今往后,我们可以互相照顾彼此了。” 他们在西北扎根,成立了自己的家,在任务完成之前,科研成了家里的主旋律。 “我和你姥爷年轻的时候都太忙了,你小姨出生后,我们没法照顾,只能把她送回天津老家去。等她再回来的时候,已经十二岁了。她不认我这个妈,也不认这个家。”姥姥望着窗外,慢慢地回忆着。窗外不知从哪里飞过一只白鸽,就停在最近的树杈上,再也没飞走。 “一开始我也想,能给她找个家。我听说她在英国有个喜欢的人,但是家境跟我们家比,好太多。后来那家人把她困在了伦敦,不叫回来

,我这想法就断了。叶家的人给我打了电话。我拿着家里所有的钱,去找他们,第一次跪下求他们,放过我女儿。她是我女儿啊,我怎么忍心看她受委屈。一个女人,这辈子最重要的,不是有一个家世多么显赫的男人养你,而是能不能有尊严有自由的活着。后来,叶家放她回来了,一进家门我就抱住了她。那时候我就想,我这辈子就算不让这个女儿嫁人,我们穷困潦倒一辈子,也绝不嫁他们叶家。姥姥怕,怕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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