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城的路上天色已晚,三人坐在一辆马车里,宋嘉夕左看看趴在桌上发呆不知在想什么的容枝意,又看看眼泪都哭干了的唐可儿。她二人异口同声长叹一声:“哎——”
她终是没忍住,问了一句:“你俩到底怎么了?”
唐可儿目光呆滞,捂住自己因听了赵谚的话慌忙跑走而摔了一跤崴到的脚踝:“真是没想到啊,我唐可儿也有为情所困的一天。简直恨不得今夜去喝个酩酊大醉,明日剃了头发做姑子,忘了这前尘往事算了。你们日后就提一盏青灯与我寺庙常相见吧。”
“得了吧,你这瘸了个腿还出去饮酒,不怕又把你爷娘气得动家法了?”
她苦笑一声:“我爷娘?我看他们恨不得我今夜就宿去东宫别回去了。”
宋嘉夕皱起眉:“呸呸呸,这话也是好说的?哪有姑娘家自己糟践自己名声的。”
“名声名声名声,哪都有这个名声,到底要来有何用啊!”当然这话只是发发牢骚。她目光看向从上车到现在一言不发的容枝意:“意儿,我方才见你与世子怄气,到底出了何事?你们两情相悦,可别因些小事伤了感情。”
“两情相悦?”容枝意缓缓睁眼,“你哪儿看出来的。”
她回想起午后,赵珩借口说带她去掏鸟蛋,把她拉到木芙蓉花丛下的场景。当下的她天真的以为他在表哥和谢少尹的刺激下终于要将话说明白了。
可当他取下落在她头顶的花瓣,开口的却是:“我明日要去益州一趟。”
容枝意如遭雷劈,整个人都愣住了。一时之间不知该做何表情,得,是她想多了,心头只有无法言说的失落。她低下头哦了一声:“去多久?”
“最少也需二月。去查一个益州官员的案子,伯父说我那回值防期间擅离职守闯康王府,还打伤府中家丁守卫,他看在你的面子上不罚我,但要我将功补过。”
她再次哦了一声,他是去办差的,是正事,那她又有什么好说的,还能不让他去吗。
那人好似没注意到她的情绪,依旧自顾自说:“武安侯此次吃了个闷亏,消停不了几日,你一人在长安要多加小心。我让蒋枞挑了两个武艺高强的女子,她二人以及其他护卫明日就会到你府上,你日后上街赴宴切记都把他们带上,不要大意。你…等我回来。”
什么意思啊,自己把一切安排好了才来告诉她。她在长安有亲人有朋友的哪里需要他操心了。她没好气地说了句:“你去益州也要人,把她们带走吧,我在长安不需要。”
总算是察觉到她不开心了,语气顿时软了不少:“意儿,听话。”
容枝意知道是自己在无理取闹,他出去一趟都为自己周全到这种地步了,她哪里能说他不好。可心里就是失落,就是难受,只好点点头不再说话。
“怎会?”
容枝意不答,坐正了身子:“都说一醉解千愁,曾喝过东市如意楼的酒酿,甘甜不涩回味无穷。你们,要一起吗?”
唐可儿拼命点头。宋嘉夕也没法子了,总不能任由她二人单独去喝酒吧,她用头发丝想象都知道一定会出大事的。于是容枝意和唐可儿好不容易打发了其他人,只说去东市逛逛。
晚间的如意楼涌满了人,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只剩下一楼还有间刚刚空出的雅间,容枝意想着唐可儿正好腿脚不便,一楼便一楼吧,三人等了一会儿,掌柜的才说收拾妥当了邀她们进去。刚坐下,唐可儿便吩咐人先上十壶酒来,她给另二人斟满:“喝了这杯酒,忘了那些臭男人,明日便是我们涅盘重生之日!干杯!”
容枝意苦笑着碰了碰杯,再次为自己倒满:“你说得对,我的人生才不是只有他呢。”酒液入喉,她不由得打了个哆嗦,上回喝的如意酿分明甘甜不已,这回怎的只剩下苦涩了。
如意如意,还真是如我心意。
宋嘉夕作为今日唯一一个感情发展顺利的人,默默抿了口酒不敢说话。一时之间谁也没说话,边饮酒边听着外头嘈杂的喧闹声发愣。唐可儿酒量不佳,几杯下肚便有些云里雾里了,宋嘉夕拿过她酒盏不让她再喝,却被她一把夺过:“我还…没问你呢…宋栀栀!你怎么就把我的谢泽旭…抢走了,你分明知道,我喜欢他的。”
“你得了吧,”容枝意点点她额头,“你方才还在跟我惋惜谢少尹不喜欢男子呢,你对他,那就不是男女之情。”
唐可儿笑着点头:“那也好奇嘛,嘉夕,跟我们说说吧…”
宋嘉夕无奈,借此夺过了唐可儿的酒盏:“我说了,你就不准再喝了。”
她忙道好,还央她说的详细一些,一个字都不准落下。容枝意捧着酒盏笑呵呵怼她:“你这不是给自己找虐吗?”
宋嘉夕也陷入了回忆,她本就似有若无的能感受到她待自己的不同,心中不解,今日便想借此机会试他一试,可还未曾想好要如何试,便莫名其妙入了水。
容枝意心中咯噔一声:“你自己也不知是如何落的水?”
“我只记得当时两艘船靠的很近,我侧过
身子与可儿说话,当时太子殿下就在我身旁。说着说着,哪里传来一声轻微的碰撞声,再然后,我就落水了。”
容枝意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也有些醉了,怎么越听越邪乎了。但直觉告诉她这事没有那么简单,改日去问问赵珩…不对,怎么又想起他了。她一定是醉了。
“我也没想到,救下我的会是他,当时你和世子的船是离得最远的。那一刻,我便确定了他对我的心意。”
容枝意手托下巴,眨巴着大眼睛等待着故事后续,唐可儿再次倾身向前:“然后呢然后呢?”
宋嘉夕又笑了,捧起如意楼制作精致的琉璃酒盏:“然后他也向你这般倾身上前,说——”她板着脸,学着谢泽旭的语气。
眼前浮现出午间的小舟之上,他下巴仍在滴水,神色却不似平常那般冷若冰霜,而是真诚地凝视着她,幽深的眼眸中倒映全是她,宋嘉夕甚至能感受到他渐快的心跳。
“我倾慕你已久,想要娶你为妻。”
“从前唐娘子总带着你来与我说话,我很早就注意到了你。可那时你已定亲,我不敢纵容自己对你有更多的想法。直到那日在韶光楼,我见曹卫铭那般待你心中气愤,才发现自己早已对你倾心,往后的日子里更是,思之慕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