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祜这才知道刚才身后的蛇叫作双渠蛇，他仔细回想了一下，摇头道：“没有。”
“不可能！河途到这里要几天的时间吧，如果你在莽脱山丘之内没有被咬到，怎么可能捱这么久？”
姜祜对卓鸿灵的话一头雾水，他皱眉道：“你怎么就笃定我被咬到了？”
“如果没有被咬，你的眼睛怎么会是黑色的？”卓鸿灵哼道，“这有什么好隐瞒的？”
姜祜不禁一怔。
卓鸿灵又说道：“这沙漠底下的双渠蛇，只要是碰见了它的活物，几乎都逃不掉被追杀到死的结果，你是怎么幸存下来的？”
姜祜摇了摇头道：“我也不明白，只是那蛇每每要咬到我了，不知什么原因好像又避了开去。”
卓鸿灵冷笑道：“你接下来是不是打算说，你是法力高强的驱魔大师，可以除妖辟邪？可惜现在是明年代了，你这一套怕是不大行得通。”
姜祜脸色一沉，正要反唇相讥，一旁的许屏筠忽然说道：“我相信他说的话。”
姜祜斜眼看去，许屏筠又细细打量了姜祜的神情，半晌才问道：“你到这莽脱山丘之前，一路上都没有碰到黑鬼子么？”
姜祜一向是吃软不吃硬的性子，此刻见许屏筠言语诚恳，不像卓鸿灵咄咄逼人，便忍住了火气，答道：“除了渡口镇外远远见了一眼，其他地方都没有碰到过。”
他顿了一顿，又低声道：“至于我的眼睛，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从我十二岁那年起，就已经是这般模样了。”
姜祜对“黑眼”一向讳莫如深，甚至因此养成了手捏眉心的习惯，也是为了要遮掩双眼。之前在河途镇外，那王琅父子讥嘲他的黑眼，触到了姜祜的逆鳞，登时惹得姜祜开枪。然而此刻对着这素昧平生的许屏筠，姜祜却不知为何，油然生出一股信任和亲切之情。
许屏筠默然不语，姜祜忍不住急道：“你不相信我的话？”
许屏筠睁着大眼睛，抬了抬眼镜看了姜祜一眼，忽然绽出笑容，说道：“你又没有理由骗我，为什么不信你呢？”
姜祜神情一窘。他自出了采石村，这七年间从未与年纪相仿的女孩有过攀谈，此时听到对方对自己真心诚意的信任话语，不禁讷讷不知如何应对。
卓鸿灵在一旁默不作声瞧了姜祜片刻，这才问道：“你既然十二岁起眼睛就成了这模样，却能平平安安活到现在，想必是有什么特殊的机遇了？我见过其他跟你一样的人，可没有这般好运气。”
姜祜摇了摇头道：“我以为这黑眼珠子只有我才有，听你们的口气，好像遇见的不止一个？”
“看来你对外界是一点都不了解。”卓鸿灵不由奇道，“你在去河途镇以前，一直是待在哪里的？”
姜祜犹豫了一下，还是答道：“破败荒原附近的一个村庄，我在那里生活了七年。”
“七年！”卓鸿灵惊讶道：“黑潮瘟疫爆也才过了七年时间。你居然一开始就避开了这场乱世之祸，算是足够幸运了。”
姜祜神情一黯，也不打算作辩驳。他只怕又回想起从前四象山和采石村的情景，徒增伤悲。
卓鸿灵则继续说起他所知的“黑眼”来历，倒是给姜祜解开了不少谜团。
原来这七年间，只要是被黑瞳异种咬过的人，眼睛无一例外都会出现黑化。然而这种黑化现象，一开始人们并不了解，只会将眼睛黑化的人类与那些吃人的黑瞳异种视为同类。所以若是有人侥幸逃过了黑瞳异种的利爪，也免不了被人类同胞围而歼之，扔进那焚烧炉里。
久而久之，人们现，原来只有被黑瞳异种咬到的人才会出现黑眼症状，然而即便是抵抗力最强的人，几乎也不出一天便会死去。如果是体质一般的人，从眼睛黑化到死亡，也就几分钟的时间。
姜祜听到这里，一瞬间便想起了童年玩伴双喜。当时双喜被黑化的变异犬咬伤后死在他怀里，眼睛也是呈现诡异的黑色。
卓鸿灵又道：“这几年间，我在大6各地也算走了不少地方，像你这样长达七年时间，眼睛都维持黑化状态的，我还是第一次见。”
“这样的世道，你不找个地方安安稳稳，却在各地旅游？”
卓鸿灵哈哈一笑，忽然正色道：“正是因为这样的世道，人们都藏起来不愿出头，所以那些黑鬼子才更加恣肆无忌，人命才更加不值当，是不是？”
姜祜不由怔住。
卓鸿灵的声音开始变得有些低沉。
“黑潮爆的时候，我还是哈市一名地质学院的学生。那时候我从学院出来，正走在傍晚最热闹的大街，忽然黑潮就这么漫天而来。
“我所能望见的，都是黑压压的怪物，每只怪物都长着同样的黑色眼睛，张着血盆大口朝人群扑咬，跑不及的人只好抱头蜷在地上，在绝望中被怪物一口一口分食殆尽。你能想象到那种场景吗？
“我和地质学院的老师同学，总共32人逃出哈市，我们试图逃过那些黑鬼子的追击，也想尽办法抢到了所有看得到的车辆——在那种情况下，谁还考虑别人能不能跑掉？然而直到最后，这32个人里存活下来的只有我一个。
“整个哈市，包括我父母家人，都永远埋在被黑鬼子摧毁后的废墟里。”卓鸿灵眼眶湿润，颤声道，“所以我誓！我要尽我所学，穷尽一生，也必将找寻到消灭这些黑鬼子的方法，将它们——”
卓鸿灵整个牙关咬得白，龇着牙一字一顿道：“将它们，逐出这个世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