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定的交成果日期还有3天,但是张小庆突然打电话,让我们立即到建设局汇报方案。今天县领导过问了设计进展情况,建设局副局长答不上来,让县领导不太满意。我很清楚业主和领导让上级不满意,就等于天塌下来了,不敢耽搁,立马叫项目负责人小戴,带上电脑和成果,匆匆往建设局赶。中间十分钟的车程,张小庆打了三次电话,看来他正在和副局长一起等我们,催的这么急,副局长肯定被县领导骂的不轻,这趟汇报多半就是挨骂,领导不爽了,没地方撒气,我们自然成了出气筒。上级压下级,一级骂一级。1t;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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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所料,刚进门,副局长就责备我们来的太慢了,打开方案,他不太看得懂,就说你们这么多天了,还没拿出最终成果,不知道在搞什么。1t;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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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戴脸涨得通红,局促不安,站在一旁几次想开口辩解,都被我瞪了回去。这种情况,得让领导骂痛快,把心里那股窝火泄出来就行了。如果顶一句嘴,领导必然下不来台,那样将被骂的更惨。服务行业,咱得让客户满意,包括挨骂。1t;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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骂的差不多了,副局长喝口茶,颐指气使地准备将县领导对这个方案的几点要求,转达给我们。我示意小戴拿纸笔做记录,但他好像被骂傻了,没有回过神来,眼神空洞而哀伤。我喊他两声,他才慌忙掏出纸笔。按照县领导要求,我们现在的方案将作很大调整,而且提交成果的时间不变,还是三天以后,小戴在下楼梯的时候,脚似乎有些无力。可以理解,连夜赶出来的方案,说调就得调,本来以为最后三天,整理出图就完了,没想到基本从头再来,就剩三天,按县领导要求改,时间肯定是不够的,只能尽力了。我让他一起先去吃个午饭,他说不用了,得马上回去调方案。我见他确实没有吃饭的心思,就把他送了回去,下车后,他连再见都没说一句,就急急忙忙向办公室跑去。1t;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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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来到“四合院”,等李勋和高建设喝茶。1t;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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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想如果张小庆的状态是欲望大于恐惧的话,那么小戴就是恐惧压抑欲望。他今年29岁,扮演着儿子、丈夫和父亲的角色,工资加提成已经过万,老婆在家带孩子。他整天都担心交不出成果,担心挨骂,担心失业。不敢多想,也无暇多想。好像随时都匆匆忙忙,慌慌张张。1t;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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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曾经跟我说,整天面对电脑,让他深恶痛绝,但离开电脑,又觉得心里不踏实。本以为熟练这行就好了,应该可以轻松点,结果现,会的越多越累。有时候也想改行,但现自己除了设计,啥都不会,离开这行,自己什么都不是。而且家庭负担那么重,不可能说放下就放下,压力实在太大,就找个没人的地方,偷偷哭一下。1t;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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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问过他以后的打算,他说已经干设计七年了,骑虎难下,随着工龄和资历考证吧,一级建造师或者注册工程师,那样每年有不少挂靠费,能轻松很多。这应该是绝大部分我们这代人都在走的路:熬资历,评职称,考执业证,希望自己早日站在行业金字塔上层,在单位身居要职,年薪几十万,开着中高档车,住着宽敞明亮的房子,有社会地位,可以比较自由地安排自己的时间……。一句话,可以稍微满足欲望,尽量少点恐惧。1t;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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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也好,生活也罢,我们被体制化推着往前走,在苦海中奋力向岸边游,来不及多想,只希望早点上岸,稍微停留,就会被淘汰、吞没。1t;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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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什么呢!李勋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我面前。1t;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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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什么,在后悔那晚没去蓉城找你们。我随口打哈哈。1t;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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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小子,真该去的,那会所最近都是新来的美女,我们玩到凌晨五点,相当尽兴。李勋意犹未尽。1t;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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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建设走了进来,三人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来。回顾这几个月,并没有通过李勋接到多少项目,李勋有点不自在起来。怪我和高建设没有把项目情况摸清楚,他没办法找关系。其实我知道他是借口,是爱惜自己的羽毛,根本没打算跟本县哪位领导真开口要项目。要项目对于他来说,就像设计之于我,三个字,没兴趣。1t;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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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建设提议,他去改局弄个未来五年本县建设项目的清单,因为五年内的项目计划,都会在改局备案,有了清单就有了项目信息,到时候就知道该去找哪位领导了。话已至此,李勋也不好推脱。说这就对了,赶紧去,拿到清单后,他就可以有针对性地去找领导。看到李勋不得已答应的表情,我想起,轻诺必寡信。1t;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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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建设第二天就把项目清单拿到了。摆在我们面前时,李勋明显有点恍惚。按项目清单,不要说未来五年,就下半年,本县交通、水务、建设等部门,起码有二十亿的投资。随便找两个,都够大家赚了,每个领导他都很熟悉,但这回真要他去开口,估计还是放不下身段。如我所料,这个清单没有任何价值,不了了之。1t;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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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扬家的环保处罚下来了,还真是朝中有人好办事,最终罚款五万,以示惩戒,李勋出面,一下居然可以少罚四十五万。张扬很高兴,给周局长和项科长各表示了一个大红包,下午拉着我和李勋,去蓉城狂欢庆祝。最近老是觉得还欠他家十万,不好意思见他,而他只字不提,让我更觉得自己无能、自私。这十万我靠工资是没法还的,只有等园区项目设计费下来以后,第一时间还他吧。1t;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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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蹭了一晚的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看着面前站着的一排陪唱美女,浓妆艳抹,衣着暴露,她们会不会也有欠债要还?家里会不会真有年迈生病的父母或交不起学费的弟弟?同病相怜的感觉又涌上心头,我们累了烦了,可以拿她们寻开心,而她们呢?跟她们比,我应该没资格抱怨生活才对,但我为什么不开心?可能是因为不知足,但更多是因为被一个问题困扰:我他妈这辈子究竟想干什么?1t;g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