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一上高中第一天，第一个要加她微信的，不是新同学，而是她同桌的奶奶，这就有点，尴尬了。 林予川没说话，只是把电话递到她耳边。 电话那头的奶奶还在发火，颜一有些尴尬，不知道此刻自己是不是要开口，还是继续听着。 “你好，是昨晚那位同学，小川的同桌吗？” 电话那头是呼吸声明显不对，林奶奶很快反应过来，问了一下。 “您好，我，我叫颜一。”颜一看了一眼林予川，后者正趴在手臂上看着她。 她赶紧侧回脸，接过手机跟他奶奶通着电话。 “这名字好，好写好记。小一啊，奶奶有个不情之请，小川这混球自小不爱吃药，病了就睡觉，在那熬番薯呢，非要等到长虫才罢休。”林奶奶说完后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只是后面那几句便是有种捏着拳头，咬牙切齿的意思在。 但很快，她又笑着道：“在家我还能管一管，到了学校，我也不能让人家老师天天盯着他，正好你跟他是同桌，一天到晚跟他最近的人就是你了。可以麻烦你帮我监督一下他吗？就正常吃个药就行。要不是这小子不接我视频，我也不好意思拜托你。” 颜一想起昨天晚上自己帮着林予川骗了奶奶一次，突然觉得有些愧疚，她犹豫了一下：“我……” “哎呀，我锅里还煲着汤呢，就这样，谢谢小一。” 她还没来得及拒绝，那边似乎听出了她的迟疑，快速说完这句后，等颜一反应过来，电话已经挂断了。 颜一：“……” 把手机还给林予川后，颜一默默在心里叹着气。她和林予川认识还没二十四小时，就要当他临时的监护人，负责监督他吃药。 她悄悄瞥了一眼旁边，他看着也不像是会乖乖听话的人啊。 “你的微信。”林予川虽然在吃药这方面不积极，但在忽悠他奶奶这事上很是主动。 颜一只好把微信二维码打开，放到桌子上。 林予川扫了一下，微信名‘呵呵’，忍不住勾起嘴角，这微信名和她倒是有些不匹配。点击添加，发送。 通讯录那有个红点，颜一打开一看，新朋友那有个‘哈哈’。 颜一：“……” 林予川微信的头像跟他手机屏保一样，是那朵小雏菊。很快手机又响了一下，新朋友那有个‘心想事成’。 这个应该就是林予川的奶奶了，她点了添加，转眼看到林予川又要趴下，她试着问了句：“你不吃饭吗？” “不想吃。”林予川应了句，随即又趴在桌子上。 她刚想说些什么，手机响了起来，是林予川的奶奶发了条微信语音。 ‘小一，忘记跟你说了，那混球生病也不喜欢吃饭，你帮我买两瓶水给他，空腹吃药不用管，能保住他的命就行，谢谢你！’ 下面接着发了个红包。 颜一没点开红包，她想了想，回了句话。 ‘不客气，林同学他今天看起来好多了。’ 她还是没忍住骗了林予川奶奶，只是不想老人家担心。 “那就好，那就好，谢谢小一。” ‘奶奶，不客气的。’ 发完消息后，颜一注意到班里的人基本都走光了。林予川不想吃饭，但是她很饿，此刻只想快点到饭堂那边。 下楼时，看到别人牵着手一起聊天，才一天就可以这么好，颜一再次羡慕了。 吃完午饭，大家基本都回了宿舍睡午觉，宽大的校道上只有三三两两的人走着。颜一举着伞，不下雨时太阳还是比较毒，再次回到六楼，她已经能感觉到头上冒出的汗顺着额角往下滑。 颜一用手擦了一下汗，空大的教室很是安静，只有顶上的风扇还在微微声响。她以为林予川已经睡着，结果她刚坐下，林予川动了一下，随后，那双很亮的眼睛看着自己。 “你没回去？”林予川问她。 颜一没回他这句话，只是把包里的面包和水拿出来，放到他位置上：“我也不喜欢吃药，不过，饭还是要吃的。” 林予川没说话，只是摘下口罩。睡了一上午，头倒是不晕了，他也没有客气，拿起颜一给他买的水喝着。 见颜一准备起身离开，他道：“你是第一次住宿？” 阳光照在林予川的脸上，他微微眯了下眼睛，颜一随手将窗帘拉上，点了点头。 “你是不是想家？”林予川继续问了句。 颜一转眼看着他，心里有些诧异。 林予川一直在睡觉，她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
的，昨晚上自习她确实很想家，但是后半段其实还好，她回想着，自己隐藏得应该挺好的，怎么会被发现的。 想家这事，如果只是自己一个人，不管是听着别人说话，还是听到学校放的歌，走到偌大的校园里，想家的情绪很容易就上来。那苦涩总会不经意地涌上心头，接着鼻子就会酸，喉咙那堵得难受，有时候连呼吸都觉得难受。 因不想被人看出来，只能一直憋着，但是越憋越想哭，越想哭就要越憋着。 但只要有个人跟自己说着话，想家的思绪就会少一半，会暂时忘记自己是独自一人。但很不巧的，宿舍成双成对，只有颜一一个单独着，从昨晚她们聊天的内容来看，她上床似乎不会再来了。 只是被林予川突然这么一问，颜一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一则她不想自己被发现，二则她不是一个喜欢在别人面前展露自己情绪的人。 林予川没等到她的回答，也没继续问，只是把面包放在她面前：“吃饱了就不会想了。” 后来，林予川硬是靠着一天一个面包三瓶水，连睡了好几天，把烧给退了。颜一见他把那些药全部扔到垃圾桶里，再看看手机里自己跟林予川奶奶发的消息，很是懊恼得趴在桌子上。 恰好看到摆在自己面前的数学，一看到集合的内容，她更悲催了。 初中学习再怎么难，颜一还能听懂，考试说不上高分，但至少还能及格，初中超常发挥，考上了这所高中，倒给家里省下几万块的择校费。 只是颜一没想到，上了高中后知识点会这么难，这几天，除了科还有生物，数学化学和物理，她是一个字也听不懂。 笔记是抄了一堆，但下课后再往回看，她忍不住问自己，这是什么，这又是什么，这答案怎么来的，这里为什么会用这个公式。 正苦恼呢，窗户那边有人敲了敲，颜一转过脸，是两个没见过的女生。 她把窗户拉开。 “你好，请问可以帮我把这个给林予川吗？”一个绑着双马尾辫，长相有些可爱的女生把手中的信放到颜一的桌子上，“谢谢你！” 颜一看着这粉红色的信封，虽然现在大家都是用微信等社交软件，但林予川基本不加人，除了班里的一些人，其他加他的基本都不通过。 自从林予川好了之后，他也不再戴着口罩，只是苦了颜一。 这段时间，问她要林予川微信的，送情的，送吃的，说不上是络绎不绝，但基本摊开来说，每天总有那么几个。 就连一些高二高三的师姐都会从她窗边路过，借此机会看一眼林予川。 颜一忙着怀疑自己的智商，还得顺道帮别人跟林予川搭桥牵线。唯一的好处就是她现在倒没有多少时间想家。 托了林予川那张脸的福，现在她回宿舍，有几个舍友也会主动跟她说话，只不过三句不离两句林予川。但颜一已经很满足了，有人跟她说话，她就觉得高中生活没那么难过。 班里也有好几个明里暗里对林予川有意思的女生，和颜一不同宿舍，上课时偶尔会回头看着颜一这边。 前几天还有一个特意跑过来，笑着问她：“颜一啊，刚刚下课看你和予川聊得很开诶，你们在聊什么呀？” 颜一呵呵笑得勉强而尴尬，她赶紧摆手：“没，没什么。” 一开始她以为林予川上课睡觉是因为感冒，结果感冒好了他依旧是睡觉，自己也没怎么和林予川聊过天。 偶尔课间说话，也不过是要不要打水之类的，好像也没什么重要的。 接下来两节课是考试，数学第一章，集合。颜一没时间理会这么多，只等林予川回来后，把信交给他，便在那看着知识点。 考试开始后，颜一看着试卷上的题，字她都认识，只是组合起来她一个也看不懂。她悄悄看了一眼林予川，后者单手撑着脸，连草稿纸都不用，很是游刃有余地拿着笔在那刷刷刷地写着。 真好，睡觉都能看得懂这些题，她每节课都很认真听着，却还是云里雾里。颜一突然有些心塞。 没办法了，只好硬着头皮上。 颜一把那些题一道一道写下去，反正能看懂的基本没有，自然也不存在说什么先解决容易的，再解决难题这一说。虽然她自己也不知道在写些什么，但是写满总会没错的。 只是，两天后，颜看看着自己写得满满当当的数学卷子，以及那上面硕大的两个红数字。 18。 150分满分的数学卷子，她考了18分，那一刻，颜一连哭都哭不出来，她甚至连自己错在哪里都不知道。 “你，你多少？”颜一想着林予川那天考试似乎很胸有成竹
，这家伙应该是回去有学习的。要不问一下他，日后有个不懂的，也可以向他请教一下。 林予川挑了挑眉，把卷子放到她面前。 23。 只比她多对了一道选择题。 颜一倒吸一口气，原来林予川睡觉是真睡觉。但就这样，还比自己高5分，颜一整个人瘫倒在桌子上，心情那是一个郁闷。 “低于五十分的同学，下课后到我办公室。”数学老师是个有点微胖的女老师，年龄不大，应该比班主任多几岁，上课很认真负责，也会笑，只是现在脸色不怎么好看。 到了办公室，颜一意外地发现，里面站着七八个人，似乎分数比她低的都有。她偷偷看了一下，张凯阳和赵一峰都在。 颜一第一次被老师叫到办公室批评，还是因为成绩问题。此刻她低着头不敢说话，默默听着数学老师苦口佛心讲述着。 “不懂要及时问，不用怕老师，老师不是老虎，不会吃人。”数学老师看着他们全都低着头，无奈叹了口气，“你们自己在那瞎琢磨没用，问同学不是不可以，但问老师不是更直接？不懂要及时问，记住了，都回去吧。” “谢谢老师。”颜一低声道了句，跟着其他人一起出了教室办公室。 颜一初中时基本没睡过午觉，困的时候就在桌子上趴一下，过去两周她虽然都回宿舍睡，但翻来覆去，只有一天她是睡着的。现在数学成绩这么差，她回去更睡不着了，索性吃完午饭，直接回教室。 刚上到六楼，颜一就看到林予川坐在楼梯旁边的窗台上，阳光通过窗户映在他脸上，此时他曲起一条腿，人靠在窗户边，正在打着游戏。 周围很安静，林予川带着耳机，见到有人过来，他抬起双眸，映入眼帘的，是他同桌愣愣地站在那，他将手机放下，朝她伸出了手。 “上来。” 颜一看了下窗户的高度，自己倒是能跳上去。 “你坐过去一点。”颜一双手撑在窗沿边上，稍一用力，便坐了上去，跟林予川面对面坐着，看到他面前放着一瓶水，“你又不吃饭？” 林予川生病时不喜欢饭，好了貌似也不怎么喜欢吃，日常吃点面包，喝几瓶水，活得跟神仙似的。 “人太多，不想去，也不想吃，你怎么不回去？”林予川很理所当然，手机响了一下，他拿起来一看，又是好友申请。 “不回去了，要学习，考得太差了。”颜一一想到那个分数就心痛，但是林予川好像一点也不在意，该睡睡，还是一如既往。 “嗯。”林予川也没多问，只是看着窗外。 学校正门就是海，他们所在的实验楼就在正门这一边，从窗户外面看倒是能看到海堤，海堤下面都种着树，说是红树林。 颜一也看过去，只是和林予川看的方向不同，她看到的是不远处的道路上，有人匆匆忙忙往教室而去。这种基本都是高三的，为高考争分夺秒。 想到这，她跳下窗：“我回去看题了。” “嗯。”林予川应了声，跟在颜一身后回了去。 颜一翻着课本，拿着试卷的题一一对着照看着，子集的定义分类，真子集的范围等等。半个小时过去，她总算是明白了其中两道题错在哪里。 “林予川，这题我明白了，要不要给你讲讲？”颜一记得林予川这两道题也是错的，便问了下他，转眼看到他正在打游戏，“不好意思，你继续。” 几秒后林予川放下手机，把塞在抽屉里的试卷掏出来。 “你不玩了吗？”颜一想着人家也不一定和自己这么在意，只是下意识地问他，但没想到他真的放下了手机。 “嗯。”林予川看向颜一，“你讲，我听着。” “好吧。”颜一拿起一只红笔，在试卷上勾着，“这个r是实数，实数包括有理数和无理数……然后a的元素和一些元素相同，所以这个是a是子集，好像不太对，等下，我再看一下。” 颜一讲着讲着又忘记了，赶紧把拿过来翻着，两分钟后，她又拿起笔，跟林予川讲着。 林予川是个合格的聆听者，不管她讲成什么样，即不会打断，也不会反驳她。只是静静地听着，偶尔颜一问一句“听懂了吗？” 他懂了就点头，不懂就摇头。颜一很有耐心，当他摇头时，便再次拿过草稿纸，跟他算着。 一个小时，两道选择题。颜一花了半个小时自己搞明白，又花了半个小时让林予川听懂。 直到她打了个哈欠，抬头看了下时间，快一点四十分了，下午第一节课还是她听不懂的物理课。 “睡觉睡觉，不然等下要困。
” 颜一把试卷本收起来，又把窗帘拉好，阳光一下子挡在窗户外面。 林予川：“行，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