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致远将车子停在路肩,将李少荃昨晚写的纸条抽了出来。纸条上面列出几个必须调查清楚的事项。1t;gt;
死者的性别、年龄、职业、教育程度以及生活水准,还有居住环境,尤其是井水的使用状况。除此之外。家族成员、婚姻状况、双亲的年纪、家人的健康状况也是调查的重点之一。其他还有死者本人过去的经历、是否有烟酒方面的嗜好、生活习惯、平时的活动范围、尤其是七月份曾经到过哪些地方。林致远将纸条上面的事项做成一张表格,除了死亡证明上面就有的资料之外,表格上面还留着许多空白的栏位。1t;gt;
从病的时间顺序来看,最初患病的是住在哨所的老人。如果陈金娣生前的说法没有问题的话。感染源应该就是最早病的刘玉辉,感染时间大概是在七月中旬左右。如果他们在那段时间外出的话,很有可能就是在外出的地点被感染的。林致远原本以为只要询问他们的亲人,就会知道那三人在七月中旬的时候曾经去过哪里,然而事情却没有想像中的容易。1t;gt;
陈娟、陈峰、陈志强三人本就是村子里近亲,但他们三人却在短短二十几天内全部去世,村子里完全找不到与他们血缘相近的亲人。1t;gt;
陈志强的儿女虽然一直与父母保持连络,却跟村子里的其他年轻人一样将年迈的父母留在哨所,自已搬到大城市居住。他们不是忘了自己的父母,也不是刻意遗弃,更不是对自己的父母失去感情,只是他们也有自己的生活。即使以前会在中元节或是过年的时候返乡探亲,一旦小孩子出生之后。自然就会变得绑手绑脚不能随便乱跑。好不容易等到孩子长大独立了,却又轮到他们留在家里等着孩子们返乡探亲。久而久之自然就会对年迈的双亲疏于照顾。1t;gt;
“他们的身体都十分硬朗。”陈志强的儿子在电话中表示。“我这个做儿子的当然也会担心,可是看他们那么健康的样子,自然就不会去想那么多了。该怎么说才好呢?应该说我忘了他们已经年纪大了吧,所以才没把他们放在心上。”1t;gt;
电话另一端的她对于自己疏于问候父母感到十分后悔,然而这份告解却帮不上林致远的忙。1t;gt;
等到能打的电话都打过之后,林致远才终于现想要从陈家的亲戚之中打听出有用的情报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任务。如果能打开天窗说亮话。或许还能问出什么蛛丝马迹,然而假借某种根本不存在的名义旁敲侧击,这种方法所能问出的实在非常有限。1t;gt;
林致远驱车开上村道。打算前去打听打听刘玉辉的行踪。刘玉辉有个近亲就住在村子里,他就是好汉酒馆的老板林啸天。林致远打算以买点米酒做菜为籍口,前去造访好汉酒馆。1t;gt;
闲聊几句之后,林致远将话题转到刘玉辉的身上,还安慰了林啸天几句。可是林啸天的反应却泼了林致远一头的冷水。1t;gt;
“什么?难过?一点也不会难过啊。”林啸天笑着摇摇手。“毕竟都已经这把岁数了嘛。”1t;gt;
“接到死讯的时候,应该会感到很惊讶吧?”1t;gt;
“惊讶当然是会的。派出所的警察突然打电话过来,说你舅父死了。任谁都会反应不过来。而且赶到现场一看,才现老人家的遗体早已腐烂难辨,而且还东一块西一块的,这种恐怖的经验可真是令人永生难忘。”1t;gt;
“这是当然的。”林致远点头赞成。1t;gt;
“啸天叔最后与刘玉辉老爷子见面是在什么时候?”1t;gt;
“什么时候……”林啸天一边擦着酒瓶,一边歪着头思考。1t;gt;
“这个嘛,我跟舅父平常其实没什么来往。老人家的脾气又糟嘴巴又坏,除非真有什么要紧事,否则我也不会主动跑去找他。舅父也很少主动找我,每次找我不是要借车,就是要我帮他买这个买那个的。”说完之后,林啸天露出十分不屑神情。“可谁叫我是他的侄子,当然也只能替他做牛做马勒。有时他会自己跑来拿店里的东西,可是拿了东西却不给钱,就这样大摇大摆的回去,好像店是他开的一样。有时候我忍不住顶他两句,告诉他别仗着自己年纪大就倚老卖老,结果反而换来他的一顿臭骂,气得我也当场骂了回去呢。”1t;gt;
林啸天说完之后,忍不住大笑了出来。刺耳的笑声让林致远不由得皱起眉头,然而他还是得耐着性子把问题问完。1t;gt;
“刘玉辉老爷子去世之前,你没跟他见过面吗?”1t;gt;
“嗯,没见过。不过今年入春的时候,他老人家倒是突然光顾店里,一声不吭的抱了好几瓶五粮液就打算回去,这我可就不能忍了,当时我要他把钱留下来,结果他老人家居然说亲戚之间不要计较那么多,要大方一点。我呸,他这家伙的脸皮之厚真是令人大开眼界。老实说他老人家从来没帮过我什么,也不曾问过我需要什么,只有在拿东西的时候才会搬出亲戚这个字眼,所以我当场把酒给抢了回来,二话不说把他轰了出去。结果他居然又在店门口数落我的不是,气得我提了一桶水往他身上泼。这下子他老人家也火了,说要跟我断绝亲戚关系之后,就头也不回的走了。”1t;gt;
“……原来如此。”1t;gt;
“之后他倒是不再跑到店里来搬东西,本以为耳根子总算可以清静了一点,想不到居然接到警察打来的电话。说他这老家伙挂了。老实说他生前对我也不怎么样,古人云,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但他老人家也得先滴点水吧?我实在没那个义务替他办丧事。偏偏他老人家的亲人就只剩下我一个而已,其他人不是先走一步,就是早已离开林场。说起来我这个人就是太好心了,要不是不忍心看他走得那么孤单,才不会替他办丧事呢。”1t;gt;
林啸天说完笑得全身乱颤,老婆宋金花也跟着大笑。情绪十分低落的林致远付了钱之后走出店门,只看到林啸天的儿子林平志正蹲在一旁拆纸箱。林平志拆卸纸箱的手法十分粗暴,仿佛跟纸箱有什么深仇大很似的。林致远向林平志点头致意。林平志却好像视而不见似的转过身去,穿着短裤的双腿从膝盖以下都包着绷带。林致远问林平志是不是受伤了,林平志只是冷冷的回答一句“被狗咬的”,然后就继续手中的工作,一副不想跟林致远说话的样子。找不到其他话题的林致远只好默默的离开好汉酒馆。1t;gt;
林致远叹了一口气。从林啸天的谈话来看,他铁定不知道刘玉辉在七月中旬那段时间的行踪。刘玉辉当然有住在别的地方的亲戚,然而他很少跟那些亲戚连络。林致远试图从林啸天的口中问出刘玉辉平常跟谁走得比较近,结果不出所料,得到的回答果然是“除了哨所另外两个老人之外,大概没有其他人了”。1t;gt;
哨所真是个被孤立的区域,看着纸条的林致远不由得浮现出这种想法。不但地理位置孤立,连人际关系和血缘也都孤立于其他区域。若非如此,像哨所这种位处深山的地方早就无人居住了,只有被众人遗弃的三名老人家才会选择在那块与世隔绝的土地生活。如今他们同时去世,三人的生命足迹也从此划下句点。1t;gt;
这就叫做人生如梦,人死灯灭吗?林致远陷入了思考,人们花了大半辈子所建构出来的东西,全都在一瞬间化为乌有。1t;gt;
死亡总是残酷的。1t;gt;
“就是这样的啊……”1t;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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