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来说,蒋雯四月下旬就可以进行心脏移植手术,然而当时却迟迟没有收到医院任何关于手术的消息。
五月下旬的时候,徐阿姨终于去找了主治医生询问,却被告知心脏源出现了些意外,可能无法满足蒋雯的需求,需要再等一阵子。
医者仁心,刚开始徐阿姨并未对此产生怀疑。
手术推迟之后,蒋雯一直依靠药物和医疗手段维持生命,生活还算稳定,一家人也很知足。
直到后来,蒋今澈去医院配药时,在厕所无意听见蒋雯的主治医生与院长的对话——
刘院长不紧不慢地走至水池前,拧开水龙头,夹着流水声,他低声问道:“你上周原本要心脏移植的那个病人怎么样了?”
赵医生洗手的动作顿了几秒,“情况比较稳定,没有恶化,用药物控制着能坚持几个月。”
“那日常多照看着点。”
透过镜子,赵医生注视自己身上的白大褂。
神色恍惚地关上水龙头,男人面对着刘院长,身子站得很直,“还有两天那孩子就能做手术了,为什么突然撤掉?她马上就可以像正常的孩子一样生活,我们凭什么干预她的人生?”
刘院长沉默不语地往掌心按了些洗手液,搓了几下,然后冲去手上的泡沫。
这时候,赵医生继续逼问:“上面的人就可以草芥人命了吗?我们这还是在救人吗?”
水龙头缓缓地被拧起,刘院长往身上擦了擦水,白大褂染湿一大片。
他无力地叹息声:“……我也没办法。”
在家养病养至七月中旬,某天凌晨,蒋雯突然出现胸闷腹胀的情况,连夜送到镇上的医院治疗。
一天后症状明显好转,便出院回家。
可不到一周,蒋雯再次因为反复的病情前往医院。
扩心病是进行性加重的病症,几天来,蒋雯住院频率越来越高,情况也是一次比一次差。
虽然老家负担得起医疗费,医疗水平总比不上大城市,加上心脏移植一事,蒋家人对家里的医院彻底失望。无奈之下,只好求助尹煜柃。
蒋家人都知道尹煜柃七年前嫁进了城北好人家,现在混得风生水起,有钱有势。
徐阿姨来城北前,蒋叔叔还一个劲地叮嘱说:“把家里头的土特产都带上,跟阿菁说话的时候客气点、好听点,多拍拍马屁知道么!”
“知道了知道了!我还没老糊涂呢,这点人情世故还是懂的!”
“鸡膏带了没?阿菁当时最喜欢吃这个!”
“拿着呢!”
那天徐阿姨联系完尹煜柃后,隔日尹煜柃便拿着蒋雯的医保卡上医院办理相关手续。
付完预交款后,尹煜柃取好住院卡,将蒋雯安置在城北市第一人民医院的住院部。
作为家里的顶梁柱,蒋叔叔和蒋今澈并没有同徐阿姨来城北,而是继续在老家上班挣钱。
徐阿姨一人在城北来回奔波劳碌,十分不容易。
蒋雯的病房平日就只有医生护士会照看些,尹煜柃每日在家也没什么事做,于是送沈逾晟去学校后,再独自打车到医院,坐在蒋雯的病床边陪着闲聊。
蒋雯在城北的主管医师姓胡。
尹煜柃拎着牛奶和水果到病房时,胡医生正和护士查房。
床头柜上摆的东西有些多,心电监护仪上心跳平稳地跳动着。
除去机器,铁柜上还摆着束花,包装得精致好看,粉粉嫩嫩的,花还没有完全凋谢,边缘卷起腐烂泛黄,像是两三天前送过来的。
尹煜柃没太放在心上,简单整理后,把手里提着的物品悉数放上去,然后走至窗边。
病房里异常寂静,只有“嘀嘀嘀”的冰冷机械声,很压抑。
视线眺向窗外——是艳阳天。
病床头部被微微摇起,蒋雯头发披散,唇色很淡,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安安静静地捧着本,背靠着读。
胡医生走至女孩边上,观察记录她的血压心率等是否有异常变化,然后拿着听诊器放于蒋雯心肺听诊。
昨日蒋雯刚做过化验,一切都检查完后,胡医生查看她的化验结果。
一分钟后,胡医生对上女孩紧张的神情,笑着说道:“指标都挺不错的,不要有压力,叔叔会把你的病治好的。相信叔叔。”
蒋雯微笑着点头。
胡医生同尹煜柃简单交流了几句后,便和护士离开了病房。
尹煜柃搬了张椅子坐在蒋雯病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