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末和楚母商量了之后不去补课班的事情，理由她想了很久，不能说自己不想。而是找了补课补的内容是重复的，难题没有讲的理由，说自己觉得补了应该也不能提高成绩。 这应该是她又一次撒谎。 她握着筷子，静悄悄的等着楚母说些什么，她有些担心楚母会生气，嘴边已经盘旋了下一句的理由。这时夹着凉菜的楚父先开口，“没用那就甭不补了，正好这还没开始，今天那节也算试听吧？” 楚末捏了捏筷子，低着声音，“算。” “老师讲得真不好？你觉得不行不想补了？”楚母皱眉看着她说。 “不是老师，…那些我做对了…”楚末慢吞吞地解释，“就是离得远，我晚上……” “那万一就是这次没讲难题，人老师之后的课说不定就讲难题呢。” “哎呀哪儿来那么多万一，就那一个老师，平时上课讲得好她数学能下降？” 楚母似乎是被这句话说住了，没看着楚末，但是摇摇头还是说：“跟老师都认识，今天的补课费你明天还是给给老师。” 楚末抬起眼点头，“嗯。” “人家稀罕你那几十块钱？” 楚父念叨的那一句确实不错。 楚末去学校很早，去找老师的时候有些开不了口。但是一闭眼还是鼓足勇气去说了这件事。 好在数学老师好像刚拿了一包卷，两人打完招呼后，听了她说不补也没有什么其他的表情。点点头说她这次的数学考得挺好，自己努力就行。 但是没要她那一节课的钱。 楚末抿抿唇，“老师再见。”低头鞠躬后又下楼去上的早操。 这周前两天正是处于放成绩的时候，班里都处于一种密锣紧鼓的气氛。上一周考试时候的那件事仿佛都被人淡忘，没人去记。 大家都跟没事人一样早上打招呼。楚末拉了拉桌子，在后一排刚坐下，这两列座位都没坐齐，就已经上课了。 所有人瞬间处于一种剑拔弩张的状态。 “数学成绩出来了，你们都知道吧。” “……” 不敢知道。 “倒着发昂，自己过来拿走。李想，38分。” “李辽，56分。” “陈…………” 虽然念的飞快，但上去的每个人都是脸红的。 正着念和倒着念对于所有人看上去都比较煎熬，人在楚末身边不断地走过走过，她视线在人校服上，没注意自己旁边错开的桌子坐的又是谁。 到后面少许几张的时候，老师已经不念了，而是留下来几张，“没有的，跟你们同桌看一下，这几张的你们也别担心，我拿着典型讲。” “宋正知的满分，你给他带过去。” 椅背前的肩膀动了动，楚末皱了下眉。 没想到宋正知坐的这么近。 “楚末，你的是不是没发呀？”小荣扯扯楚末的校服小声地问。 楚末回神，“嗯。” “那我们一起看吧。” “好。” “不过你不用动，我把卷子往外移你就能看到。”小荣眨眨眼，“我考得不好，有动静老师肯定会注意到我。” 楚末点头，“嗯。” 老师讲到后面一道抛物线综合题的时候，突然提了一下宋正知，“这道题我为什么要讲呢，正知，你的答案对了，但是过程有问题，我不太记得你的卷了，是用的导数吧？” 宋正知：“是。” “来看一下我手上楚末的这道做法，她的过程是最方便最准确的。你们看一步说一步。”数学老师敲了敲第一排的桌子，“来吧，从你开始。” 小荣在后面捂着嘴小声哇了一下，“楚末，你一百二十五呢！刚才老师翻卷我看到啦。” “ ” “上次是不是才八十八分，这次就……你最弱的一项都能考这么高了，这次肯定又会进步的。” “没……” “这么快就一考场了？” 后面一个同样被拿走卷讲典型的男生抱着隔壁，脑袋压在桌子前面插话。 “……” 宋正知侧低过头，视线扫了扫旁边的方向。 楚末胳膊穿过去另一只胳膊下面，伸出手指按着卷角。她没说话，闭着眼摇了摇头。 “怎么不是，你是不是开挂了，还是在哪儿补课了？我去投靠你呗，我又考差了，能让
我去尝尝二考场的滋味也好啊。” 这边低声细语开着的小会忽然被几声啜泣打断，伴随着几对翘眼打量声音发源地的动作，瞬间融入寂静无声的班集体。 正在哭的是安诺，她没哭得去拿纸擦脸，也没发出什么声音。双手握着卷的两边坐着，低着头，正前方数学老师的视线对着她。 似乎是自己没考好加上刚才因为她吞吐什么问题都回答不出来时老师的出言讽刺，就突然哭了。 又安静了一两秒后。 “每天笑得脸花花的，一上课就成了林黛玉了。能是什么省油的灯?”老师淡淡地说了一句，而后叫了其他的人起来继续回答，才看过来，“安诺，下课你换到前一排。” “楚末坐过去吧，宋正知你之后就跟楚末坐着吧，换下同桌你们没意见吧？” 这句话宛如晴天霹雳。 完全置身事外的楚末被这句话一下子圈了回去，下意识抬起头，“我……” “没意见。” 另一声淡淡的声音同时响起。 楚末不甘心，还想说话，“老师，可……” 一个保温杯请求地哒了一声，又放在了楚末的桌角上。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的水杯什么时候离开自己桌子的，那天热水浇在手指上的感觉好像又出现了。 那种灼热。 —可我不想换。我就要坐在原来的位置。 楚末的手缩进袖口，将双手放了下去。她听不到后面老师讲了什么。 渐渐掐紧了双手。 市一中。 昨晚那个微弱的想法此刻又清晰地出现在脑海里。 是不是 去了一中就不会再见到他们了。 世界那么大。 一个城市都不会互相见到。 楚末对什么事情都没有完全的有信心， 但是去市一中这个念头，仿若成为了她这一个冬天最深的想法。 只是一件没有生命的东西，不用抠破肉流掉血也能抓得到。 楚末再次回神，是好几节课后，课桌上的水杯倒了一下。 她抬眼。 “水杯拿过来。” “ ” 宋正知手上拿着另一个水杯，看来已经搬到了她的旁边。 楚末不需要他接水。 宋正知懒得理会她松不松手，往杯盖上一握准备从她手里抽走。 但是水杯很轻松地就出来了。 “呵。” 宋正知接了两瓶凉水回来。 楚末看了一点都不意外，握着水杯喝了口，拧上杯盖。 “我跟你说过什么，你记得吧？” “记得。” “你放心吧，我去不了一考场。”楚末木着脸，提前开口。 “……” “我只会死学习，数学我前一天做到了原题才碰巧考这么多。一考场不是谁都能进的，我了解我自己。” 宋正知盯着她，仿佛在看她说这番话是什么表情。 最后看不出什么。 有人叫宋正知去踢球，宋正知绷着一张脸跟随着声音出去了。 足球场上一群人跑得大汗淋漓，宋正知最后一球被人用肩膀顶了下来，没射门。 “哟—，宋正知今天吃火药了？” “真猛啊哥—” “猛啊哥—” 李辽下一秒将胳膊搭在了宋正知的肩膀上，“咋了，安诺跟你生气了？” 宋正知传了颗球。 “看不出来，怎么她们到你这儿一个比一个能作。” 宋正知：“早没事了。” 李辽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那是谁这么牛逼，追女的，不就是看她喜欢什么，送点东西就追上了，实在难搞的，就看她害怕什么呗——” 宋正知踩球的动作一顿，抬起头来，看到李辽叼着衣服看着操场另一边的方向，“诶，那不是你同桌么？” “嘿，她还真去拿了。”李辽视线跟随着人影，哼笑一声。 “谁啊？” “楚末，那不是么。” “食堂新开业，两三块钱一盒饭。这对她来说，可算是捡着大便宜了。”李辽单手叉着腰，边看边说。 宋正知从看到楚末的那一刻就深了视线，沉默着看完楚末走过大
半个操场，头熟悉地微低着，视线几乎不会左右看。 她在教学楼下的一张乒乓球桌旁边停下，手指抠开一只虾，和一只蒸包；她咬了一半后又放了进去。 —“嘿嘿，她吃了一半又放回去了。”有个男生说道。 “你懂啥，人家还要给她爸留着呢。”李辽扬扬下巴，依旧掐着裤腰往那边看。 宋正知紧绷的眉毛提了下，视线朝着这边扫过来。 李辽下一秒往另一边转了下脖子，回答那些好信儿的眼神，轻飘飘地道：“她爸小儿麻痹。” “你怎么知道？” 宋正知突然转过头，冷淡又紧绷的一声落地，李辽差点以为这是一句质问。 但是转头看到宋正知冷淡的脸的时候，又感觉自己听错了。随口解释：“以前一个班。小学的时候，因为眼镜被偷了，走廊上一堆人，楚末就蹲在走廊上，那哭得………哭爹喊娘的。” 李辽停的那一下，后一句完全是瞎说。 他们听着有些唏嘘，“诶，那一说我就想起来，她每天上课用完眼镜，下课就摘下来放回她那眼镜盒里了。” “多少钱一个的眼镜，她那么宝贵？” “二三百一副呗，用了好几年了。”李辽很随意的接下一句。 “啊—，就现在用的这个吗？” “嗯，就丢的那副。小偷后来找见了，把那眼镜还给她的。” “哦——，她那么穷呢。” 宋正知在教室坐下，楚末去洗手了，课桌上整齐地摆放着下一节课的和笔记本。 宋正知侧头，瞥了一眼楚末桌堂里，最里面，露出一角的白色饭盒。 宋正知磨着一颗圆珠笔，撑起下颌，后两节课不知道听没听。李辽说的一堆话里，就那一句反反复复地盘旋着。 就看她害怕什么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