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君安不再多留,顺势离开。
惜沅看着他离去的方向,沉默片刻后蹲在地上,重重叹了口气。
帷帽上的白纱很长,随着惜沅蹲下的动作垂到地上。惜沅索性将其掀开放至一旁,让自己那张惨不忍睹的脸彻底暴露出来。
翠荷落后了几步,眼下气喘吁吁地跑过来,瞧见自家姑娘孤零零地蹲在地上画圈圈。
那句“沈公子呢”立马憋回去。
“三姑娘。”翠荷跟着蹲在惜沅身侧,扭头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她的神情,半响,憋出一句话,“您今日这妆面甚是别致,定能让沈公子记住您的。”
惜沅瘪着嘴抬起头,很是真诚地看着翠荷:“你说的可是真的?”
翠荷看着自家三姑娘水润润的杏眸,哪里还敢迟疑,猛地点头:“自然是真的!”
惜沅心知翠荷这句话多半是哄自己,却还是忍不住被其哄到,垂下去的眉眼渐渐扬起来。
翠荷从袖子里掏出一块包裹起来的手帕,将其摊开后是一盒澡豆粉。这是她今日离府前特意带上的,想着若是姑娘途中后悔了,便可用其卸妆。
奈何今日事出突然,她同姑娘谁也未曾想到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让人撞倒,丢了帷帽。
“翠荷,回去我立马给你涨月钱!”惜沅接过澡豆粉,眉开眼笑。
翠荷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不是她胆小,实在是三姑娘技术高超,顶着这副妆容,着实让人害怕与其对视。
翠荷寻来一盆干净的水,惜沅将澡豆粉倒进去搅拌均匀,总算是将脸上夸张的妆面卸掉,露出底下真容。
惜沅肌肤娇嫩,不过几个时辰,便让那层厚厚的铅粉将脸颊捂出一层浅粉。
她不适地抬手揉了揉,眨眼的间隙,晶莹的水珠从长睫滚落,配上酡红色的脸颊,遥似一副美人垂泪图。
楼阁之上,有人驻足窗边,目光落到底下的主仆二人身上,将一切尽收眼底。
“这便是兄长的未婚妻?”沈瑄眼神晦暗不明,哑声道。
“是。”
——
回府的马车上。余老爷端坐着 ,阖眼假寐。
惜沅时不时偷看自家爹爹一眼,欲言又止。
良久,余老爷半掀眼皮,看了眼一旁坐立不安的人,道:“可是有何想说的?”
惜沅恭恭敬敬地倒了杯茶,双手奉给自己爹爹,讨好道:“爹爹,咱家近来要有好事发生了。”
“哦?”
惜沅低眉顺眼,再没有前几日顶撞不屈不挠的模样:“我今天与那沈家公子一见,竟发现他便是女儿前几日碰到的那位公子,您说巧不巧?”
“那这婚事?”
惜沅目光坚定:“女儿都听爹爹安排!”
“哼!”余德阳哪里不了解自家女儿那点心思。不过话说回来,那沈家公子他今日也瞧了,人确实不错,为人谦逊有礼,加上受圣上器重,可谓前途无量。
这个女婿,他是满意的。
“不过……”惜沅想起今日发生的事,吞吐道,“沈公子他……可能对这门婚事不算满意。”
惜沅低头戳手指,故作轻松地将自己今日做的蠢事给坦白了,为了给自己留面子,不忘稍加修饰一番。
即便如此,面子里子也掉得差不多了。
余老爷嘴角微抽,他就知道事出反常必有妖,难怪今日换了这么身衣裳,还特意戴着帷帽,遮遮掩掩的。
“爹爹,您最好了。您得帮帮我,定不能让这门婚事黄了。”惜沅祭出缠人大法,甜话张嘴便来,将余老爷哄得眉开眼笑,保证定会帮她从中周旋。
翌日。
“三姑娘,大事不好了!”
翠荷步穿过垂花门,步伐匆匆地走在抄手游廊上,面色焦急。
惜沅放下手里的话本,慢吞吞地从软榻上翻身起来,推门正好撞上疾步如飞的翠荷。
“什么大事?”
“昨日宴会上的事不知谁传了出去。”翠荷双手紧握成拳,咬牙切齿,“现在外面都说……,说您厚颜无耻,丑人多作怪,不知好歹地纠缠淮安公子。”
“我呸!”翠荷说着自己先沉不住气,啐道,“她们才是丑八怪!”
惜沅面色很是微妙,想起昨日自己那副鬼见愁的妆容,无法昧着良心反驳。
她初来上京,半个月以来,大多数时间都是待在院子里看话本,甚少出去。
其中缘由惜沅自己心知肚明,她是个路痴,京城的道路四通八达、弯弯绕绕的,她摸不清方向,担忧自己出去便回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