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醒,哥哥,快醒醒;夜雪姐姐,快醒过来我们一起逃出去;妹妹,快醒醒,现在不是打瞌睡的时候!”
玄策看着趴在桌子上睡得正酣的三人,又急又恼,大难临头居然还在呼呼大睡,寻思着丫头年幼无知也就不说了,哥哥和姐姐今天这是怎么了?莫不是适才的茶和肉里有毒?可为什么自己却没事?转念一想,可能是当日主上传决,自己经受有死到生的淬炼而获得了某种免疫能力,不觉暗自一乐,嘿嘿,看来这次得我来拯救大家了。
行将破晓金乌初升,此时不遁去更待何时。玄策看着三人,将披风一脱撕成条状连将其来,将三人捆成一束,绕了几圈后扛在肩上。蹑手蹑脚踱步至窗口,轻轻推开窗子一跃而出,登时感觉神清气爽,黎明时分的空气格外清新,瞬间洗去昨夜的种种忧惧。但此时此刻可不是感叹感谢美好生活的时候,阁楼内危机四伏,楼外又危险未知,玄策看看周围,静悄悄毫无声息,便抖了下肩膀,暗自蓄力于双腿,回想起昨日傍晚的情景,便由飞跃改为疾走,点草尖花蕊而露珠不洒,霎时便出得院门,将篱笆远远甩在身后,脚不敢停,头不敢回,投来时之路疾奔而去……
跑了半晌天已放亮,初秋时节阳光犹暖,惊惧疾行又扛着三人,玄策早已大汗淋漓喘着粗气,想坐下稍事休息却又担心追兵赶上,毕竟昨日遇到的几人,修为之高世所罕见,情景之诡异更是闻所未闻,特别是那个雷爷,别说战胜了,就是集合全队之力,怕也难伤其分毫。想至此玄策猛提一口气,大踏步甩开奔跑,待日至中天,玄策实在是又疲又饿,选定一株大树,一屁股瘫坐在树下石头上,背部依靠着树干,气喘吁吁地将三人放定,一边擦拭额头汗珠,一边将捆束三人的衣带解开,一字排开后挨个呼喊摇动,依旧的无济于事,只见三人面色红润呼吸均匀,却丝毫没有要醒过来的迹象。
玄策复又重重的靠着树坐下,头顶着树长叹一声,岂料仰头之际,看到一只利爪竟沿着树干由上而下抓将过来,玄策一口气未叹均匀便忽地倒吸一口凉气,脊背一凉顾不得多想,双掌向后猛拍树干,弹起之际以脚为钩,将树边的三人一并勾走。回头之际,刚才坐着的石头便在利爪的攻击下化为粉碎。玄策在飘在空中的同时,重新束起三人扛在肩上。落地之后环视左右,摆出攻守兼备的姿态,直面已经落地的豹型骨骸,豹状白骨一击未中愤怒地冲着玄策咆哮,巨尾一扫,树干上留下数寸长的切痕。曲臂沉肩蓄力后蹬地腾起,跃向玄策头顶,玄策稍一思索站定未动,待骨豹跃在头顶之时,奋力将肩上三人向上一甩,直直砸向空中的豹子,立于树顶压阵的锦鸡看到此景,不觉不屑一笑,正欲回头离开之际,一声豹子的哀嚎便直冲云霄,一声未了一连串的哀鸣便次第飘来。
原来在三人几近豹子爪牙之下时,玄策运起瞬闪法决,自下而上一脚正中骨豹胸膛,豹子瞬间由下降变为急速上升,原本将要拍打在三人身上的利爪登时落空,一踢未了一脚又至,雨点般踹在豹子胸腹、胸颈处。骨豹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打的措手不及,回过神后,双爪叠在胸前,迎着玄策踢来的脚面奋力一击,借势拉开空间跳出被动挨打的不利处境,在空中翻滚后摆正身形,巨尾向后一弹,身体向着玄策激射而出,二人便在空中你来我往打成一片,两人皆属于高机动性攻击方式,故而这对决就如同两颗流星对撞,嗖的一击,又嗖的拉开距离。
玄策暗自叫苦,此物虽为骨骸却功力非凡,更有似曾相识之感,一时半会实在难分高下,可如此缠斗之下,便不能照顾三人,势必要砸在地上,当此之时唯有在三人将要落地之时、踢开骨豹、瞬闪在三人之下、扛起就遁去。主义已决便时刻注视着三人下落的高度,且基于此调节自己的位置,找准蓄力一击的角度时机。
卖了个破绽,骨豹以为机会来了,便放弃守势,全力一击直取玄策面门,玄策不慌不忙,算准时间,待其将近之时,正欲一击后瞬闪至三人身下时,岂料一只长着獠牙的庞然大物突然凭空冒出急速奔来,实实在在的撞向将要落地的三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霎时打乱玄策的全盘计划,此刻若不去救援则三人势必被撞成粉碎,若去救援则必遭骨豹毒手,何况即使去救援也难有时间再瞬身离开,只得硬抗这一记势大力沉的冲撞,届时能否尚存一息便不得而知。
思考这些简直就是多于,玄策暗骂自己的懦弱。收起蓄力一击之势,在骨豹一击到来之时,将头一偏,任由利爪硬生生击在侧脸,借势运起瞬闪法决,在巨物獠牙将近三人的时候,出现在二者之间,一手抓住三人轻轻放于肩上,一手扣住巨物额上顶骨,用身体挺住奔腾的白骨巨兽。
嘭——
一声巨响在两者交接之处炸裂开来,一股强劲的气波向周围冲击,斩断草木竹石。撞击之后巨兽并未停止,巨大的冲击力顶着玄策一路滑行,直至数丈后方才停止,周围烟雾升腾草木纷飞,巨响之后的安静笼罩了这片孤寂的林子,待烟尘散去后,一阵“滴答滴答……”声将这份宁静拉回适才的狂暴战场。
一串殷红的鲜血滴在白骨之上,复又溅起来在白骨上形成诡异又柔美的一片落红。
“流血了吗?原来是这样啊——”
玄策朦胧的眼睛看着落下的鲜血暗自嘲弄,回想起自己嗅到鲜血时所展示出的狂暴特性,一时间竟黯然神伤,原来自己也会流血,且流血的感觉一点也不好玩。但他以为自己只是流这么一点血的话那就大错特错了,巨大的伤口使他暂时失去了对疼痛的感触,半张脸在骨豹的爪击下变得血肉模糊,鲜血顺着衣领流进胸膛,经过腹部后与腹部巨大伤口中流出的血液融合,溅红花草打湿脚下的泥土。
玄策苦笑了一下,仰天看了一眼肩上的三人,分毫未伤酣睡依旧,僵硬的脸上抽动了一下,对自己挤出一个满意的微笑,思忖道,平时都说我小,处处保护我,今天怎么样呢?嘿嘿,还得我来保护你们,看你们以后还觉得我小不。想到这里竟开心的大笑起来,可这气息一动,大口鲜血便喷涌而出。
“哦——原来自己的血是甜的、又好冷,说好的咸腥热血呢?原来都是骗人的!”
此番一动,便察觉到巨兽将要甩头,此刻獠牙深入腹中,这一甩头岂不肝肠寸断登时呜呼哀哉了,玄策一惊之下,只觉心中焰火升腾,一股不曾感受过的狂暴之力在胸中窜跳。怎么回事?玄策暗问自己。
分明是一股压抑却又半可控的雄浑力道,一个大胆却又不得不如此的方法在玄策脆弱的身躯酝酿,将胸中迸发出的狂暴之力运于掌间,稍一用力手指便洞穿巨兽白骨,整个手掌握定这根大骨头。
遭此重创后,巨兽一声哀嚎,本欲左右狂甩的头颅,猛地向上一挑,想要顶开头顶上的威胁,玄策将脚向巨兽下颌一踢,借反向之力将身体直挺挺向后弹起,拔出腹腔刺入的獠牙,顺着巨兽向上顶起的力道,曲腹倒立空中,将巨兽前肢提起脱离地面,沉肩坠肘暴喝一声,整个身体在空中划出满圆,带起巨兽一并在空中三百六十度回环,在其悠长的闷哼中,重重砸在地上。
登时烟尘飞舞大地震颤,待烟尘散去,只见玄策一手扶着肩上三人,一手压在地上,呈单膝跪地之状,却不见适才的这只巨型骨兽的踪迹。玄策嘴角邪魅一笑,颤巍巍扶地站起,抬手之时只见手下压着一株二齿猪笼草。
骨豹和压阵的刑暮女童无不骇然,对玄策突然迸发的力道大惑不解,但想来其此刻已经身受重伤,想来不过是强弩之末、回光返照而已,骨豹自空中俯冲而下,玄策暗自审视了自身所遭的创伤,看来今日怕是在劫难逃了,我兄妹三人倒还好说,早是已死之人,可这夜雪姐姐该当如何呢?
适才本欲在烟尘升腾之际,运决远遁,孰料一口气刚一提起便疼痛难支跪在地上,此刻不及细想,聚起游荡在体内的残存真气,运起瞬闪法决,在骨豹袭来的一瞬,跃入附近凭空出现的一道堑崖之中,只留愤怒的骨豹站在崖边对着山谷咆哮。
星光一闪、洞府林立、草甸松软、寒潭清冽,几种意象在玄策沉重的眼皮开合间窜进他的眼眸,他还想看到更多,更多这种似曾相识的场景,但疼痛让他连睁开眼睛聚光凝视的气力也没有。这是哪里?他们还好吗?一连串问题困扰着这个重伤中的少年。
“醒啦——”
一个苍老的声音幽幽地从远处的洞庞传出。那么熟悉的位置,玄策摆摆头清醒一下望向声音传出的位置,只见一鹤发长者依着洞口石壁看着自己,其身边赫然放着夜雪三人。玄策翻身趴在地上,匍匐着向老者爬去,在草地上拖出一溜血痕。
“还是别动了吧,你这身体能捡回一条命已属不易,还在担心别人、糟践自己,哎,可悲啊可悲——”
老者摇着脑袋,以一种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复杂口吻说道。玄策并不理会,直待爬过来看到三人并无大碍后,望着老者模糊的面孔,坚毅的说:
“他们不是别人,他们都是我最亲最爱的人,我会保护好他们的!”
“自己已是风中残烛,性命危在旦夕,还说什么大话呢?不过嘛……”
玄策深知老者所言非虚,思忖若是此刻追兵赶来,自己即使拼尽性命,充其量只能靠偷袭结果了这骨豹,而这刑暮女童的修为,想来自己康健之时尚且难敌,此刻对敌简直痴人说梦。不过?
“不过什么?前辈可有良策?我等定不忘大恩,肝脑涂地以报万一!”
玄策深知此刻三人性命均系自己一人,尊严、骄傲、不可一世这些可笑的情结悉数抛去,爬起来跪倒在长者脚下,请长者明示。
“让你这么孤高自傲的人跪下求人可真难得啊,本座倒有一套可崩四极、毁八方的无上法诀,你若炼成别说追兵可御,即使那什么雷爷也不在话下!”
老者讲的神采奕奕,玄策也是听的心驰神往。许是病急乱求医,也可能是感觉这长者绝非寻常之辈,玄策并不多想,直接三拜后伏于地面,恳请长者传授此决。
“恳请前辈传决,莫大天恩玄策必以父侍之,此番脱险后定入前辈麾下,效犬马之劳!”
“好!年轻人就得有这种求学若渴的劲头。不过……不过因此决霸道异常,故而修习条件极为苛刻,估计你怕是难结此缘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