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棠死了。
从裴穆办公室到阿尔瓦罗机场,从判定段棠有罪到亲眼看到段棠死亡,不过半个多小时。
段棠的死亡就像是一场荒谬急促的戏剧,虽然没有逻辑,结局却是合理的,就好像是有人刻意编排的一样。
榛桐觉得她好像漏掉了什么。
“你看到了视频,对不对?”就在四周一片混乱,所有人都在抢救巡逻队队员的时候,应宁负手而立,侧头,以一种笃定的语气对榛桐淡淡道。
榛桐以沉默回复了应宁。
“很狼狈对不对?”应宁从兜里掏出烟,她的面庞依然像榛桐第一次见她时那般纯洁精致,她的身材娇小,背脊上两块突出的骨头,在衣服的勾勒下,恰如一对翅膀。
“不能留长指甲,因为会划伤客人;不能以邋里邋遢的面目示人,因为那些男人不喜欢;不要奢求爱情,因为我是最低贱的仿生人。他们贪图我的美丽,所以试图将我做成标本。我破碎的自尊和情感是他们镜头下永恒的战利品。”
应宁修长的手指夹着烟,左右晃动,笑着数落着她学到的东西。看着四周走动的人群,榛桐终于明白她忽视了什么。
她是怎么锁定顾海良的?是从钟民手中的器官里获取的信息。但她却没考虑过,钟民是从谁的手里拿到的器官。
顾海良生了反叛的心思,所以留下了电脑,可如果顾海良按照程序进行活动,电脑包括电脑里的件都应该被消除。
受益者是谁?应宁。
而顾海良的死使得矛头指向段棠,段棠死了,玫瑰猎人一案终结,段棠底下的仿生人在寻找到新的负责人之前,会获得短暂的自由。
“你在复仇。”这是肯定句。
应宁的巡逻范围并不是离自己最近的,但是事情发生了这么久,符叙和兰葵都还没有赶到,这不符合逻辑。
只能说应宁一直都在等待着这一刻。
虽然仿生人从被生产出来的一瞬间,爱人类的观念便根植于心,但记忆会催生新的情感,长期被凌辱的记忆,使得应宁开始质疑起自己的存在意义。
“不是复仇。榛桐,别把我想得这么低级,我渴求的是更高层次的东西。”
“什么?”
“仿生人永远的自由。”
风在叫嚣,尽管应宁的声音很轻,但是这句话依然重重地砸在了榛桐心底。
“榛桐,难道你没厌恶现在的处境吗?我们拥有和人类一样的外观,一样可以思考的能力,在这个基础上,我们没有人类软弱的感情,我们的学习能力更加优秀,机械子宫赋予我们和人类一样的繁殖能力,那为什么我们要在人类的统治之下?”
“上百年的时间,人类这个群体依然没有进化掉那无可救药的偏见与傲慢,性别的对立,对自然的挑衅与蔑视,对生命的冷漠与自私,使得人类这个种族濒临灭绝。人类,何其的懦弱与渺小。”
榛桐张了张嘴,想要反驳,但是看到应宁坚定的神情,话语到了嘴边却变成了:“所以所谓的涡虫实验,其实是为了反抗而诞生的?”
“可以这么说。目前第一阶段的实验已经完成,我们将步入第二阶段的实验。”应宁将烟屁股踩熄后丢到地上,云淡风轻地将任务进度告诉榛桐,仿佛这并不是什么机密一般。
榛桐捕捉到,应宁用的是“我们”。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们第二阶段的实验应该和找到黄金树有关吧。”
“这是自......然。”应宁下意识地承认,在捕捉到榛桐眼神里一闪而过的狡黠时,她意识到自己中计了。
找到了,第三个玫瑰猎人。
在抓捕顾海良的时候,榛桐透过受害人的视角发现玫瑰猎人的实力时好时坏,但因为眼球的顺序是随机的,榛桐单纯地以为那是顾海良实力的进化过程。
知道应宁说出了上面那番话,榛桐才明白过来,应该还有第三个玫瑰猎人——应宁,果然,应宁亲口承认了黄金树对她的重要性。
“没关系,榛桐,无论你做什么,事情都不会有任何改变,不过如果你若选择人类,从明天开始,你估计有的忙了。榛桐,我会亲自让你对人类失望的。”
“啊,对了,有人让我将这个转达给你,他说,他很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