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冽的气流扑面而来,陈半鲤只觉得接触到那气流的皮肤表面寒毛乍起,紧紧盯着在他视野里不断放大的剑刃,真气几乎在瞬间提至顶峰。被震到身子左边的沧溟剑以一个不合理的角度骤然向上挑起,他的动作很是僵硬,像一具木偶一般,沧溟在空中画出一道无比笔直的线条。
因为唯有最直,方能最快。
线条一端是剑尖先前所在的位置,另一端则是延伸到了那劈下的剑刃之上,肉眼难见的极短瞬间内,两剑再次在空中交撞!
这一剑,取得是立意剑的正道直行,用的是分光剑的招式,这是陈半鲤所能掌握剑招里最快的一招,就连切割空气发出的尖啸也被这一剑甩在了后面,两剑先是相遇,下一刻尖鸣方作!
力道不如对面的陈半鲤再一次被震退,他借着这股力道踉踉跄跄后退,甚至在后退中再次用上了分光剑,以最快的速度退到了一个安全距离处,然后重新站直身体,紧紧盯着对面。
那人站直身体,脸上仍然漠无表情,即使脸上被刚才的尸体溅上鲜血也毫无知觉,甚至不伸手擦一下,任由鲜血缓缓下流,在他的上半身留下了一道狰狞的血痕。
按照陈半鲤的估计,对面这人至少是见照初期修为,先前所用剑招更是纯熟,动作无比精确,竟是没有一丝破绽。
他缓缓的呼吸,真气不断翻涌,在体内穿梭不止。他能感受到,对方的真气强度比自己不知道高了多少级别,如果继续这样硬碰硬下去自己胜算极其渺茫,而且对面的人仿佛没有灵魂一般,只是不停的进攻,此刻他立在街道正中间,灰白色的光照下来,照的他无表情的脸仿佛一具石像。
看着面前诡异的一幕,陈半鲤的眼睛缓缓眯起,似乎是被过盛的阳光闪到了,接着他左脚前踏一步,下一刻“扑”的一声闷响,以他的右脚为圆心,地上的灰尘骤然向外炸开一个圆环,陈半鲤的身影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亢”的一声,下一刻陈半鲤出现在那人面前,一剑劈下,两剑再次相撞,无形的剑气对冲出现在两剑之间,无数湍流向四面冲去,陈半鲤的青衣猎猎作响,黑发在脸颊畔舞动。
尽管是陈半鲤主动发起进攻,但局势仍然是一边倒的劣势,高出整整一个大境界的力量碾压每一剑都透过沧溟剑传递到了他的手臂上,无数细密的裂痕在左臂骨头上浮现,阵阵钝痛袭来,陈半鲤脸色愈发苍白,神色却仍然平静,只是那双秀气的眼睛眯得越发细密,眼中微微闪动着,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锵然一声,沧溟剑被震得向左上方扬起,陈半鲤胸前空门大露。那人立刻抓住了这个机会,刚刚上挑的剑势瞬间下劈,凄厉的剑光瞬间照亮了陈半鲤无表情的脸庞!
如果这一剑中了的话,哪怕陈半鲤有过完美洗髓也不可能挡得住,必然是一个开膛破肚的凄惨下场,不会有任何意外。
陈半鲤的右手就在这时前伸。
“啪”的一声轻响,并不清脆,很是沉闷,像是摔碎了一块灰砖。
他握住了那人持剑的左手。他的姿势很是随意,并不如何用力,只看外表的话这一下不会有任何阻拦的作用,那把剑还是会落到陈半鲤的胸膛上。
但很奇怪的是,那只手就那样停在了半空中,维持住了那个下劈的姿势。
动作随意,是因为他本就没想过要阻拦那只手。
肉眼看不见的皮肤之下,源自沧溟剑的幽蓝色寒流疯狂肆虐,一个呼吸间就占据了整条手臂,然后无比迅疾地扩散到了那人的全身!
仿佛漫天风雪涌进了那人体内,从身体最深处开始,然后是经脉,血肉,最后是皮肤,所有的一切都失去了生机,逐渐变成诡异的紫红色,然后变得僵硬。
陈半鲤收回手,嘴角略带艰难扬起,冷笑道:“蠢货。”
然后一剑刺进了那人胸膛。
拔出剑来后,他并没有立刻放松,而是又往那人身上劈了数剑,招招森然,结束后那具身体已经没有了个人样,哪怕清月斋最擅长治疗的修真者来此也不可能让他再站起来了,他这才后退两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缓缓吐出了一口气,脸色依旧苍白,不知道是受伤,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这是他第一次亲手杀死一个人。
他从百宝袋里摸出一块干净的毛巾,极其认真的把全身都擦了一遍;至于衣服,他总感觉这里有人在不可见的地方窥视着他们,于是没有换,仍旧穿着那身带血的青衣。接着他重新坐下来,把沧溟插在身前,淡淡的寒气逸散开来,周身的血腥气被荡涤干净,他这才觉得舒服了一些,抬起头来,怔怔看着面前两具皆已经不完整的尸体。
“这是第三个。”
他看着被他劈成两半的那个人,在心里默默道。
不知道在地上坐了多久,他才站起身来,再次看了天上虚假但仍旧炽烈的太阳一眼,握紧了沧溟剑,对着太阳的方向走了过去。
灰色的背景里,身上仍然沾着血的青衣少年沉默地走着,明亮的天光落在他身上,他不知道自己来自哪里,将要去往何
方,像是古老的神话故事里那个追逐太阳的古人。
施百合柳眉紧蹙,盯着面前来自上官家的一个年轻人。她对这个人有点印象,好像是叫上官青叶,印象里是个性格温和的青年,修为相当不弱。
关于他修为不弱这一点,地上横陈着的五具尸体已经很清楚的昭示了这一点。那五具尸体皆是被一击毙命,伤口都是在脖颈处,伤口处有着极细小的淡淡灰色,看着很是不祥。
但施百合此时无暇顾及那伤口的状态,她握紧了左手的剑柄,右手在袖中悄然握住了一个事物,紧紧盯着上官青叶,此时他正在慢条斯理地用一块从那五个人其中一个身上撕下来的衣服碎块擦拭手中的剑,动作轻柔,像是情人的爱抚,施百合看着他的动作却感觉到了一阵恶心。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上官青叶微笑道:“他们已经是死人了,我不过是帮他们回到自己应该在的地方。”
“你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