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长嫂声音,姜阿沅还没有反应过来,抬头看到安王站在不远前的拐角这才吓了一跳,忙低头随着长嫂行礼。 晏离目光一直没有从姜阿沅身上离开,看到她低头的样子,晏离莫名心中有些许难过,他正要上前去将姜阿沅扶起来,却看到姜阿沅纤细的身子在微不可查地颤抖。 是了,他现在是拆散她和竹马的恶人,在她心中,必定是不愿和自己多有牵扯的。 刚要抬起来的脚重新落了回去,“起来吧,无需多礼。” 姜阿沅和长嫂直起身来,都局促得很。 晏离看在眼里,心中苦笑一声,开口告辞,“我还有事,先行一步,二位不必拘束。” 拘束的两人又赶忙行礼,“恭送王爷。” 趁姜阿沅还没有抬头时,晏离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晏离来此确是有要事,他与人约在茶馆顶层相见,正要离开却意外看到姜阿沅姑嫂两人。他原本行进的脚步停了下来,近乎贪婪地看着姜阿沅的身影。 察觉到阿沅神色有异时,他才分神去听了听楼下的传言。这虽在他的计划中——他原本担心传言会变成姜阿沅在婚约内勾引王爷,妄图攀附权贵,才故意放任流言纷纷,却忽略了待嫁女子听闻自己要嫁之人不喜自己会有多恐惧。 离开茶馆时,晏离紧紧握着腰间的荷包,坐上了茶馆门口等待的马车。 —— 姜阿沅和长嫂起身时,面前已经没有了安王的影子。 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姜阿沅才发现自己在发抖,明明不过才第二次见面,且这两次安王并不如何恐怖,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温和,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上次见到安王后,自己竟有些害怕和他对视。 柳昭瑜是真的被吓到了,安王身材高挑,悄无声息地站在不引人注意的拐角旁,骤然瞧见很是令人心悸。 她发现安王时,安王正在瞧着阿沅,好像站在那里瞧了许久一般,若不是知道安王之前和阿沅从没见过,她甚至要以为安王和阿沅真的是两情相悦,喜结连理了。 晃了晃脑袋中不切实际的想法,柳昭瑜正要开口叫姜阿沅回去时,进来一人向她们问好。 “给二位娘子请安,小人是安王府的下人,王爷见二位娘子随行人数不多,担心娘子们的安危。但王爷确有要事脱不开身,便让小人来此候着,听候娘子们差遣,再送娘子安全回府。如今娘子与我们王爷同为一体,难保没有和王爷交恶过的亡命之徒见娘子势单力薄,妄图伤害娘子报复王爷,还请娘子见谅。” 来人正是拾舟。 片刻前拾舟正站在马车旁等着安王,忽见王爷一脸冷凝地从茶馆出来,拾舟正要开口询问,就被王爷派了上来,要他看顾两位娘子。 拾舟顶着一头雾水上来,见到姜阿沅才恍然大悟,态度越发恭敬。 柳昭瑜觉得自己心中那个荒谬的念头更像真的了。来人柳昭瑜是见过的,阿沅及笄当日,这人就跟在安王身边,想必是安王心腹一般的人物了,若是当真不在意阿沅,安王大可当做没看见她们二人。如今这般,倒是令人看不懂了。 但无论安王是否在意阿沅,他确实和传闻不太一致,是个礼数周到的温和人,若真如此,阿沅嫁过去,或许是个不错的归宿。 长嫂内心的一番挣扎姜阿沅并不知情,她也没有发现面前站着的人或许地位匪浅,她只是出神在想,难道安王有许多仇敌么,多到连她这个刚刚和安王扯上关系的人,都会有危险? 二楼发生的事情一楼并不知晓,围绕安王府和姜府的八卦还在继续,姜阿沅和柳昭瑜也没心思听这些编排,便离开茶馆,准备回家。 拾舟全程悄声跟在两人身后,除了刚来时那一番诉白,拾舟其余时间安静得好像查无此人一般,生怕惹得两位娘子不快。 姜府的马车停在里茶馆稍远的位置,几人便缓缓步行过去。 “姜阿沅!” 后面传来唤声,姜阿沅回头去看,是户部尚家的二小姐方婉淑。姜阿沅暗道倒霉。 方尚十分欣赏姜适的才能和为人,连带着也十分欣赏姜适的子女,时常拿姜阿沅兄妹和自己生的儿女比较。 方婉淑从小矜贵着长大,从不敢有人在她面前讲自己比不过谁。偏偏方尚每每下来衙门回来,都要夸那姜侍郎几句,再顺便拿姜阿沅和她对比,将她贬低一番。 偏偏那姜阿沅也可气虚假得很,惯是会假模假样做好人的,让她平时找不到机会反击,如今安王为了欺压贺大公子抢了他未婚妻这件事人尽皆知,今日老天祝她,让她遇到姜阿沅,终于也轮到她出一口恶气。 “姜阿沅,好巧啊
,你也出府散心。”方婉淑抬手掩着半边脸微笑,实则眼冒精光,“哟,瞧我,说什么散心呢,姜姑娘如今是要嫁入王府当王妃的人了,怎会有烦恼需要散心呢。” 姜阿沅懒得和这位老是莫名其妙阴阳怪气的方姑娘纠缠,端起她惯常面对讨厌之人的假笑,随口应付道“原是方姑娘,真是不凑巧,我还有事就先回府了,方姑娘慢走。” 好不容易逮到这种看姜阿沅吃瘪的好时机,方婉淑当然不想让姜阿沅就这么离开,在她想来,姜阿沅必定是强装坚强,实则每日夜间以泪洗面,她偏要撕掉姜阿沅这层伪装,让她再也别想在自己面前神气! “别走啊姜阿沅,我们许久未见,天大的事总有叙叙旧的功夫。看在姜侍郎的份上,我可得提醒你,听闻安王爷一向与贺公子不和,你又和贺公子有过婚约,我真怕你将来被安王爷不喜。” 方婉淑口中说着担忧,却句句带着幸灾乐祸。 “但你别担心,我们姐妹一场,若有朝一日你被王爷休弃了,定要告诉我,我家马夫做鳏夫许久,人是最忠厚不过的,到时你只管来找我。” “你!”柳昭瑜气愤难忍,出声想叱责方婉淑一顿,被姜阿沅拍了拍肩膀拦下来。 姜阿沅并没生气,只是轻瞥了方婉淑一眼,“方姑娘还未定亲就要做起媒婆的行当了,当真是热爱牵红线。方姑娘忘了,我再怎么不济,也是圣上亲自下旨选定的的安王妃,方姑娘这么早就断定我和王爷婚姻不睦,是对圣上的旨意有不满不成?” “我……”,方婉淑咬牙,刚才只顾挖苦姜阿沅,忘记这婚事是圣上赐婚了,被姜阿沅钻了个空子倒打一耙。笑话,谁不知道是安王自己同皇上要来的,当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天选之人了。 姜阿沅没给方婉淑说完的机会,“方姑娘放心,待我嫁到安王府后,总是要进宫谢恩的。届时我必然将方姑娘对我的关怀完完整整讲与陛下,为方姑娘讨个赏,说不定圣上一高兴,给方姑娘一个御赐月老的名头呢。” 方婉淑这下才是真的慌了,被圣上听到刚刚这番话,那她就真的完了。她想求饶又拉不下面子,又觉得姜阿沅只是吓吓自己,谁会将姑娘间打趣的小话讲给圣上听呢。犹豫间,姜阿沅已经走远了。方婉淑只好含恨跺跺脚,也打道回府。 姜阿沅趁方婉淑慌神时连忙离开,转过身看到拾舟才觉得脸热,刚才说的什么嫁去安王府,同安王感情是否和睦什么的,若是平时她必然说不出这样的话。 倒是没想到借着安王的名头这么简单就将方婉淑打发了,平日里她定要纠缠不休个没完的。想到安王她脸又红起来,连忙找了个话题和长嫂闲聊,防止自己胡思乱想。 拾舟护送姜阿沅平安回府后便回王府复命,一并将今日发生之事告知王爷,不过今日遇见的女子他并不清楚身份,只晓得姓方。 晏离听后静了片刻才出声吩咐,“去打听清楚那女子的身份,再派几个人去姜府给王妃复命,保证她的安全,若是她不要,就守在姜府附近,只在王妃出门时远远守着。王妃日常行踪不必汇报,若再遇到今日这种事,将对方身份查清楚告诉我。” 拾舟领命出门安排,房间内只剩余晏离一人。 晏离一动不动地坐了许久后抬手抚了抚心口,他脑海中不停在想象阿沅说嫁给自己的样子,哪怕知道她只是为了找个由头反击对方的恶言,却还是忍不住心跳加速。 那是他放在心上两辈子的人。 放下手时,腰间的荷包轻轻擦过手臂,晏离回神,解下荷包将里面的东西取了出来。 是一只玉佩,双鱼佩。 是姜府和贺府的定亲信物。 从贺良琪手中将此物拿回来后,晏离是想将其毁了的,摔成几块再砸为灰烬,将此物送回姜府,也必然是同样的处理方式。 但要下令的那一刻他改变了主意,让华荣找了个荷包系在他腰间。 他要日日看着,警醒自己,提醒自己别忘了失去阿沅的痛苦。 提醒自己,这一世本是他偷来的,要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