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烈骑在马上,颠簸着,看着不远处的万寿山,道路两旁长满的庄稼,成片的油菜花,心思早已飘到了九霄云外。 如今他可算看明白了,当一个强大的王朝,经过了两百多年的强盛之后,也就出现了一系列的问题。 比如盛产酒囊饭袋一般的化人,沽名钓誉的所谓名家,后世不也有写尿炕诗的女诗人么。 沈烈沉吟着,思索的,如此看来,他丰富的人生经历反倒成了一种优势,然后他的心脏便不争气的跳动了几下,一个大胆的念头冒了出来。 或许…… 他真的可以为这个时代做点什么,抄诗救不了这个时代,但是经商可以,后世不也讲究实业救国么? 突然之间沈烈想通了。 对于未来要走的路,心中突然敞亮了起来,他就算做不了范蠡,管仲,至少也可以做个沈万三。 念头通达了。 沈烈抬起头,看着前方空荡荡的官道,突然诗兴大发,稍一酝酿,便吟出了一首千古名诗:“咬定青山不放松!” 当沈烈吟出了这千古名诗的第一句,用眼角余光看了看张静修的脸色,见她吃惊的睁大了明眸看了过来,那红润小嘴也微微张开了。 沈烈心中便是一喜。 他本来还弄不清这首诗的年代,此刻看到了佳人的反应,心中已经十分笃定,看来这诗是万历年之后的。 妥了呀。 于是沈烈便放肆大胆的吟了下去:“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南西北风!” 虽说沈烈武校出身,可中小学课本上的诗作还是能记下来的…… 沈烈的诗念完了,马队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 周围空气瞬间安静。 张静修吃惊的睁大了明眸,呆看着沈烈,小嘴不由自主的张开,那大吃一惊的神情如此的可爱动人。 死寂中。 护卫头子张魁,忽然大声赞道:“好诗!” 就连他一个不识字的相府护卫,粗鄙武人,也觉得这诗作实在是好,听着顺耳不说,还通俗易懂。 那豪迈之气扑面而来,叫人精神为之振奋起来。 众护卫看着沈烈,眼睛不由自主的亮了起来,便纷纷大声附和道:“好,真好。” 此诗一出。 立刻便让那竟陵派不知所云的破烂诗词成了笑话。 再看那几位落在队伍最后的张族子弟,一个个好似被天雷击中了一般,僵在了马背上,吃惊的张大了嘴巴,嘴里能塞的下一个鸭蛋。 沈烈此刻不由得心旷神怡,微微一笑:“此诗名为松石,赠与张公子……与诸位共勉。” 话音落。 张静修惊醒了,用一双明眸定定的看着沈烈,那明艳俏脸上似乎顷刻之间,多了几分明媚的艳光。 那明眸中的欣赏之色是藏不住的。 情绪到了。 沈烈便发出了一声洒脱的长笑,扯了扯缰绳,轻夹马腹,驾驭着高头大马好似离弦之箭一般蹿了出去。 “驾!” 随着杂乱马蹄声响起,此刻沈烈英姿勃发,一人,一骑在空荡荡的笔直官道上疾驰起来,任由一头长发随风起舞。 迎着夕阳,迎着绚烂的晚霞,沈烈渐渐离开了马背,弓着腰,疾驰着,觉得自己与胯下健马融为了一体。 可是很快沈烈发现没人跟随,觉得事情有些诡异,于是便缓缓勒住了马,拽住了缰绳。 沈烈一回头,便瞧见张魁等人护着张小姐,正停在一个岔路口旁边向着他招手。 张魁指了指岔路,大声叫道:“哎……沈公子,你跑过了。” 沈烈老脸一红,赶忙勒住了马,原地掉头,口中骂骂咧咧起来:“娘的,演砸了。” 帅是很帅,就是没帅过三秒。 随着沈烈灰溜溜的打马跑了回来,借着落日的余晖,便只见张小姐用折扇挡着脸,正在苦忍着笑意。 沈烈看不到佳人的表情,不过能看到她如刀削一般的香肩,此时正在不停的抖颤,想必是憋笑憋的十分辛苦了。 沈烈老脸上火烧火燎,良久才趴伏在马背上,假装安抚着胯下马匹,轻声羞怒道:“别笑了。” 可张静修藏在宽大儒服的香肩,还在不受控制的抖颤着,许是觉得太好笑了,笑的根本停不下来。 沈烈脸一黑,气道:“静修弟!” 张静修许是觉得自己太过分了,赶忙低下头,捂着嘴,
低低的应了一声:“嗯。” 然后她便强行收敛住笑容,将挡在俏脸上的折扇移开,可是那俏脸在夕阳朝阳下,仍旧布满了惊心动魄的潮红,看起来娇艳欲滴。 “咳。” 无尽的尴尬中,沈烈用干咳掩饰着尴尬,然后接下了马背上的水袋,打开塞子灌了一口水。 一旁,护卫张魁忍不住摸了摸头,也跟着憨憨的笑了起来:“哦……呵呵。” 张魁倒是不觉得可笑,他觉得这位沈掌柜倒是个性情中人,不像那些人模狗样的人骚客般装腔作势。 于是空气中弥漫着轻松写意的气氛。 就连那几个看沈烈不顺眼的张家公子,一个个也好似被霜打过的茄子,没声了。 万万没想到,这小小的饭庄掌柜是有真本事的,这诗的水准……属实是超越了竟陵派一大截。 良久笑声平息。 好似什么也没发生过。 张静修平复了心情,便用一双明亮的眸子定定的看着沈烈,似乎要从他憨厚的脸上看出一朵花来。 沈烈老脸一红,只好岔开话题道:“晚上咱们要宿营么?” 张静修笑而不语。 一旁,张魁轻松道:“自然不是,沈公子请随我来。” 于是马队便离开了宽敞的官道,拐进了岔路口,向着万寿山脚下的田野中行进。 大约走出了一刻钟,道路两旁的景色为之一变。 一眼望不到头的柳树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成片的田亩,沟壑纵横的田野中,绿油油的庄稼已经长了出来。 瞧着面前的生机盎然,沈烈精神为之一振。 或许这才是大明王朝的原生态。 看着面前大大小小的农庄,鱼塘,大片上好的水浇地,成片的青砖瓦房,还有袅袅的炊烟,沈烈知道自己又犯傻了。 他还愁晚上没地方过夜,看来是他太单纯了,堂堂大明首辅张居正在城外能没点产业么? 于是天将将黑了下来,马队徐徐驶入了一座农庄,骑着马,在农庄高大的牌匾下方经过,沈烈抬头看了看。 几个金灿灿的大字熠熠生辉。 “张家庄园。” 沈烈一呆,心说:“得嘞!” 果真通俗易懂,他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了,张居正,张相爷在京郊众多产业中的一处。 一旁,张魁裂开嘴,笑着道:“你可有福了,这庄子原先可是皇庄呐,我记得是万历初年那会儿太后赏赐下来的。” 这话让沈烈微微错愕,便将眼睛眯了起来,瞧着面前层层叠叠,沟壑纵横的水浇地点了点头。 原来这就是皇庄。 借着落日的余晖放眼望去,这里有田亩,有鱼塘,有农庄,有青砖瓦房,小桥流水…… 简直便是一张秀美的水墨画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