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时,惜沅突然说道:“如今已是五月初五,仅有十五日便是你口中的你我成婚之日。”
阿通原先挟了一块笋干要递到惜沅碗中,闻言手一顿,僵在半空中。他不知二娘子这话是向他寻求解决的法子,还是在怪罪他今日的擅作主张。
阿通不敢赌这二分之一的可能性,当即筷子一放,果断认错:“二娘子,今日是我鲁莽了,与人落下话舌,让娘子如今进退两难。”
“若娘子不愿,我立刻便广而告之,只道是我犯错惹娘子不喜,遭娘子抛弃,必不会叫娘子难堪。”
惜沅话说至一半,便让阿通这一长串的话给砸懵了。她疑惑道:“你为何会这般认为?我既答应将那匣子里的东西留下,又怎会不愿?”
惜沅向来不是会为难自己的人,凡事只讲一个愿与不愿。她不喜弯弯绕绕,确定了自己对阿通的心意,便半点不会矫情。这些时日的相处里,心里早把阿通视为自己未来的夫婿。
那日阿通将檀木匣子推至她面前,道自己恢复了记忆,这匣子里乃是他的全部身家。
阿通原是丛安县铜余人,名叫田瑄,父母早亡,这些年天南海北地四处经商。之所以出现在铜安镇,原是为了做生意,半路出了意外不甚失忆,这才昏在田家铺子门口。
阿通平静地道出自己的身世,惜沅却无法做到无动于衷,想到阿通这么些年独身一人,便心软收下了那一匣子的房契地契,只说是替阿通暂时保管。
惜沅以为阿通明白她的意思,未曾想这人竟开始钻起牛角尖。
惜沅不想阿通误会,直白道:“你心悦我,我也心悦你,我既答应保管你的全部身家,便是代表我愿意同你成婚。我方才那话的意思是,短短十五日根本来不及举办一场婚事。”
“一切都交给我。”阿通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在惜沅未曾注意的角落,极轻地勾了一下嘴角。
他向来了解三姑娘,知晓如何令她心软。
短短十日,阿通不动声色地将一切皆安排好,惜沅需要做的便是穿上嫁衣嫁给他便可。
惜沅看着阿通新买的三进的宅院,小厮丫鬟进进出出,府里四处张灯结彩,俨然只等新妇进来了。
末了,只能感概一句,有钱能使鬼推磨。殊不知,这场婚宴早在四月初七便已经开始筹备。
五月廿十,宜嫁娶。
寅时三刻。
惜沅睡得正香,便让丫鬟从褥子里挖出来,半睡不醒地坐在铜镜前。
漱过口,丫鬟递来温热的帕子惜沅接过净面后,方才稍稍清醒些。
四周的角落皆起手臂粗细的红烛,昏黄的烛光映照在面上,惜沅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心脏倏忽地跳动起来。
田家婶子在铜盆里净手后,方才稳稳当当地走到惜沅后方站定,她今日是来替惜沅梳头的。
梳头礼通常是由新娘子的母亲来负责,惜沅没有记忆,在铜安镇无亲无故,这一事便只能由田母接手。
一旁的丫鬟递过一把桃木梳,田母接过梳子。梳子从头梳到尾:“一梳梳到尾。”
“二梳梳到白发齐眉。”
“三梳梳到儿孙满地。”
……
本是应该欢喜的喜事,盖上红盖头的瞬间,惜沅却莫名红了眼眶,总觉得心脏缺了一块,酸麻一片。
*
车轱辘滚动的声音渐近,一辆马车停在铜安镇的街道上。
马车四面皆由丝绸包裹着,四角悬挂着四颗精致小巧的银铃,引来不少人瞩目。
一身着青衫的俊秀公子从马车上下来,瞧着很是面生。
沈君安皱着眉走进附近一家茶馆,将一锭银子放在掌柜面前,温声道:“掌柜的,某有一事需向您打听。”
茶馆掌柜拿过银子,眯眼笑着:“公子请问。”
“您可知这铜安镇的田二娘子住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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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时已到!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赞礼郎拖着的长音被人打断,一道沙哑的男声从外间传来,“且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