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时一刻。
一道黑影推门而出,悄无声息入了隔壁的屋子。
不同于其他屋子的简陋敷衍,这间显然是被人细心装饰过的。窗边摆着一张金丝缠花软榻,一旁的小案上放着几本当下流行的话本。屋内角落各摆着一个博古架,上面错落摆着精致小巧的玉器。
来人对屋内的陈设显然十分熟悉,在黑暗中轻松绕过屏风,径直走到床榻前。
月光蹭着窗间缝隙溜进屋内,落到黑影身上,照出来人满脸痴迷相 ,是阿通。
阿通蜷着身子坐在地上,倚靠在榻边,极佳的视力让他在夜里也能看清床上之人。
惜沅睡的很熟,半张脸陷在锦被里,红唇微张,是毫不设防的姿态。
三姑娘。阿通看着榻上熟睡的姑娘,在心底喊出那个久违的称呼。
这间屋子是他买下这间宅子时留出来的,里面的陈设皆是他亲手所置,就为了有朝一日三姑娘能住在这里。
如今,三姑娘真的住进这间屋子,睡在自己隔壁,他又怎能当作无事发生。他在屋内辗转反侧,最终还是抵不过内心的渴望,只想着,就看一眼,一眼便好。
“唔——”许是身边多了陌生的气息,惜沅微微皱眉翻身,瞧着有醒来的趋势。
阿通当即屏气敛息,只当自己是个死人。好在虚惊一场,惜沅在梦里咂摸出声,再没有动静。
阿通松懈下来,斜靠在床榻边侧身看着惜沅,两人挨的极近,阿通闻到一股带着馨香的吐息,是三姑娘身上的味道。
“沈君安……”一道几不可闻的呢喃钻入阿通耳内,叫他僵在原地,久久不能动弹。
许久,阿通抬手轻轻握住惜沅一缕头发,力道似重似轻:“三姑娘,你说,我要是把他弄死了,你会恨我吗?”
四周一片寂静,只有二人的呼吸声。
他如同一尊石像静坐在此,直到天光微亮,阿通方才回过神,不舍地松开握了一夜的头发,四肢僵硬地离开。
细微的关门声落下 。
惜沅揉着干涩的双眼,极为艰难地起身。许是换了个环境的缘故,她夜里总觉得身旁有人盯着自己,睡都睡不安稳。
惜沅用力拍了拍脸,强行让自己清醒过来,深吸一口气,一鼓作气从榻上下来。
简单洗漱后,惜沅直奔厅堂,一眼就瞧见阿通。
“醒了?”阿通听见动静,把手里的东西放下,“正好过来用早膳。”
惜沅走过去坐下,一眼扫过去,惊奇地发现这一桌早膳都是自己爱吃的。
在田家时,田家人口味重,田家阿姐同小安皆嗜辣,就连白米粥都要放几勺辣酱,惜沅则口味淡,喜好甜口,很是吃不习惯田家的伙食。
用过早膳,惜沅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这是她来到铜安镇吃的最满意的一顿早膳:“阿通,你这早膳是在哪里买的?”
“我自己做的。”
惜沅手里的筷子没握稳掉在桌上,惊道:“全是你自己做的?”
阿通点头,不觉得这事有什么值得惊奇。
惜沅张着的嘴久久合不拢,她在田家也有尝试过自己下厨,结果差点把田家的屋子给烧了。自那以后,惜沅也算清楚自己几斤几两,不敢再轻易靠近灶房。
如今阿通却轻而易举做出这么好吃的早膳,惜沅不由赞叹道:“你做饭这么好吃,也不知日后谁有福气做你的妻子。”
阿通视线始终落在惜沅身上,见她一脸艳羡,有些话就这么脱口而出:“二娘子若是喜欢,我可日日做给你吃。”
两人同时愣住。
*
田苗狐疑地看着铺子里的两人,总觉得有种说不出来的怪异之感。
往日 ,阿通总是时刻跟在余惜沅身后,看的她心烦不已。可如今这两人各在一边,谁也不挨着谁,她瞧着也很是不舒服。
田苗凑到惜沅面前,挤眉弄眼道:“余惜沅,阿通是不是终于看清你的真面目了?”
惜沅默默放下手里的豆腐:“阿姐这话是何意?”
见她面色微变,田苗闻到了八卦的苗头,一脸得意:“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又不是瞎眼了。往日阿通对你可是寸步不离,咱家屁大点的铺子他也要时刻守在你周围,目光更是黏在你身上去,同那些来买豆腐的男子无异。”
“可今日,他一反常态远远躲到角落去,肯定是发生了什么。”
惜沅自从听到那句“寸步不离”后,脸上的热意就没有下来过。
“阿姐,你、你净胡说!”
田苗一脸稀罕地看着惜沅,这还是她头一遭见到余惜沅结巴,让她更加确定自己没猜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