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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他们一行人浩浩荡荡到达设宴的紫宸殿时,宴安帝和聂皇后正同坐在上首,与席间众人交谈,因算得上家宴,因此男女并未分席。 而后他们三人分别解下外披,交给各自的奴婢,而后上前行礼。 聂皇后见三人一同上前,心中自是欢喜,脸上笑意愈浓,眼中难掩慈爱之色,“快起来,一路上都冻坏了吧?”说着,便指使身旁的宫女送上了早就备下的手炉。 聂皇后话音刚落,一旁的熙华长公主便笑道:“皇嫂可真是好福气,几日不见,太子越发端肃稳重了,您娘家这两位姑娘又出落的国色天香,今日浅碧轻红地走进来,哎呦呦,可真是,没得晃了我这双老眼。” 聂皇后谦虚,“她们年纪轻,豆蔻枝头的女孩子,个个都是好的。” 沈国公夫人却接话道:“熙华你这话说得好没意思,你我同岁,怎么就已经一双老眼了?况且你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我们家这两个小丫头子,哪里就能晃了你的眼。” 熙华长公主噗嗤一笑,指着她对聂皇后笑道:“瞧瞧,她家大郎君后半年便要加冠,还在这儿把自己当小姑娘呢。” 宴安帝此时亦笑着插话:“还不是煜堂的功劳,朕这位小姨,怕是一辈子都长不大了。” 众人便都大笑起来。 沈令淑绝倒在聂君竹身上,为她阿娘羞惭不已。 “陛下快别打趣了,”沈国公道,“臣的妻子倒没什么,只是要把臣的女儿羞死了,更所幸清则与臣的两个儿子今日都不在这里,臣的颜面倒还存着几分。” 沈令淑听得他们谈笑打趣,如今父亲更是扯上了萧清则,越发埋在聂君竹怀里起不来了。 “说起来,大长公主的身子可有好转?” 好在还是皇后念着沈令淑年纪小脸皮薄,及时出言将话题转移了过去,众人便又对着萧夫人关心起了大长公主的病情,又言说萧清则孝顺云云。 等沈令淑好容易平复了心情,终于将头能抬起来后,大人们的话题又溜向了某某家的姑娘怎么样,某某家的小郎君又出了何事。 聂君竹见她终于不羞了,于是递给她一杯甜水。 沈令淑啜了一口,捻起块糕点,不出意外味道不错,她正打算给聂君竹递一个过去尝尝,不经意转眼间,却瞟见三公主赵薇月正死死地盯着她看,脸上不见喜怒。 三公主今日亦穿了一身水红色的对襟袄裙,只是外面多罩了件葱绿掐牙的月白比甲,又梳着高高的飞天髻,额心点了一颗美人痣,看着确实比自己精致许多。 沈令淑扶了扶发髻上的玉簪,心想她近来果然又得罪了她,但让她猜是哪里得罪了,她又说不出来。 她转过视线,不去看她。 不要紧,自己和三公主平日里又没什么交集,以后更不会有,况且她们之间,还有一段公案要论,她不去怨恨她,已是她心胸宽广了。 宴至中途,歌舞已演绎过几场,气氛正好,宴安帝便命人呈上了今日的彩头——惊羽扇。 虽早就听说过这把扇子的鼎鼎大名,可当宴安帝将其缓缓打开时,沈令淑等人还是屏住了呼吸。 实在是,太漂亮了。 扇骨由顶好的湘妃竹制成,赤金的底色,其上铺洒着泪珠似的红褐色斑痕,经过时间的打磨,变得极其细腻莹润,扇面上依稀绘着粉白的桃枝,被覆在其上的靛蓝翠羽遮住了大半,在宴安帝随手转动间,依稀可窥见流光溢彩。 传说这把扇子乃是前朝皇帝为了讨美人玖兰夫人的欢心,特命内庭司精心制成,光是寻找制作那扇骨的湘妃竹,据说就几乎翻遍了整座九嶷山,更不消说其他。 玖兰夫人自然是爱不释手,但就在她顾盼翻飞间,前朝却也因此覆灭。 而后,玖兰夫人又带着这把扇子嫁了新朝的皇帝,自此荣宠一生。 斯人已逝,皇朝几度更迭,这扇子辗转几百年却依旧簇新如故,足以称得上是宝物。 聂皇后依旧一副笑模样,说话间却咳了两咳,“今日不消做什么难的,只做投壶,彩头便是这扇子,有意者皆可参加。大家稍事休息,半个时辰后,请移步梅园,今年射覆之地便设在那儿。” 一时之间报名参加者甚众。 不像小辈们那么兴奋,一个个跃跃欲试,席间久经世事的长辈们却都在心底泛起了嘀咕。 今日这彩头,未免也太过贵重,这扇子,可非同一般呢。 像沈夫人就已经按耐不住,拉着沈国公向殿外走去。 急急地将沈国公拉到僻静处,小声道:“怎的真将这东西拿出来了?前儿淑儿那丫头老是念叨,说她皇后姨母告诉她什么惊羽扇,

我还笑她大白天的发懵了。你同我说,这又是个什么说法?” 沈国公手握折扇,撇了一眼四周,偏过头朝妻子沉吟道:“我大约猜到一点。年少我和聂兄同陛下谈笑时,陛下曾说过将此扇赠予了皇后之类的话,今日拿出来,约莫是要借着机会瞧瞧贵女们的品行心性,预备为太子选妃。” 沈夫人忽然睁大眼睛。 但到底顾忌着是在宫里,她极力克制着自己将声音压低,但语速却快了许多:“为何要选?我不信他没看出那两个孩子之间的情谊,他是觉得聂家门第微贱,配不上他赵家?” 沈国公想到席上笑意淡淡,随时看顾着沈令淑的聂君竹,叹道:“莫胡说,茗莲,可你得明白,我们这样的人家,真心最不要紧。” 再说了,若是聂家的门第微贱,那这盛京,又有几家能称得上是显赫人家? 沈夫人愈发不忿,她气得跺脚,“真心不要紧?沈煜堂,你说这话,没得丧了良心!君儿刚生下来她娘就去了,我哥哥连最一面都没能见上,他就这么一个女儿,没有续弦,一个人在边关将她拉扯大,我们好说歹说才在七岁时把人送了来,当时那小脸糙的,我都不忍看。” “如今长到十四岁,年纪虽小,人却是极稳重的。我自是明白,对你们这些臭男人来说,真心哪有权力重要?平衡朝堂自是比两情相悦更重要!” 他这位夫人呀! 沈国公忙将她揽在身前,轻捂住沈夫人的嘴唇,道:“你呀,性子总是这般,我话还没说完,就先嚷起来了。好了,千错万错都是为夫的错,不该说这些混账话。” “再说了,事情又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这不是还有皇后娘娘么,否则陛下早就公开为太子选妃。” 沈夫人这才稍稍平静下来,瞪了沈国公一眼,示意他将手放开。 沈国公自是照做,他又道:“我今日回府便自去描几对花样子,将来让绣娘绣在衣裙上,让我的夫人好好地出个风头,现下就莫气了,听说那梅园里有一株绿梅新绽,我们去瞧瞧?” 沈家夫妇刚在这里猜测了一番圣意,等到相偕步入梅园,却不料看见自己的傻女儿正投得起劲。 沈国公先是眉头一蹙,转而又舒展开,自家女儿已经许了人家,连圣旨都下了,让她玩玩也未尝不可。 也是陛下非要卖关子,不论最后那扇子花落谁家,他应当也不会觉得冒犯。 沈令淑只觉得自己今日的运气未免也太好。 她本想着三公主必定要同自己来争,可她却没亲自上场,只将自己的伴读程碧沁推上来。 原以为程碧沁是个投壶的高手,哪想到她三支里投不进两支,根本就是个新手,自然很快败下阵来,自己根本没有跟她对上。 其他王孙闺秀也不复往日的风采,一个个投得有气无力,明明他们方才那般兴奋。即使她是真的想要那把扇子,也觉得索然无味。 直到她对上赵竑。 赵竑是先帝的第十三子,只比自己大两岁,他刚生下来便受封亲王,本是尊贵无极的人,可先帝在他三岁那年便仙逝了。 真没想到,这位平日里沉默寡言的祁王殿下,原来也精通这些个消遣游戏。 更没想到,他竟也看上了玖兰夫人那把扇子,许是为她母妃?不应当,安贵太妃如今正在西山的静思庵里带发修行。 她见过安贵太妃一回,同她相处过半日,安贵太妃生性淡然,绝不会喜欢这种奢华靡丽东西。再者,她可是从前端懿皇后一母同胞的嫡妹,在嫡姐去世后以贵妃的身份入宫,曾经宠冠六宫、位同副后的人。 更何况她母家又是历经几朝的大家族,即使不再掌权,也尊贵无比。她要是喜欢,早就在离宫的时候,将其打包带走了。 莫非是祁王像她一样,为了自己的心上人?沈令淑偷偷想象了一回,实在想像不出这位冷面冷清的王爷,在他心上人面前,将会是什么模样。 今日这扇子怕是拿不到手了。 在她天马行空的空档,赵竑又赢得了一声喝彩。 沈令淑悲叹,果然不能背后语人是非,即使是在脑子里也不行。 不知是不是错觉,仿佛赵竑在逗着她玩儿,他姿态闲适,却总是紧紧地追在她后面,剩最后一支时,她用力一掷,勉强投中了贯耳。 沈令淑额上冒出汗珠,紧张地望着对面那只执着箭矢的手。 赵竑只要投进壶口,自己便败了,但看他前面的准头,若是投不进去才是咄咄怪事。 话是这么说,但她对那扇子心心念念了那么久,心中却还是盼望着能出现神迹。 她盯着那箭矢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

,听见“啪”得一声,沈令淑定睛去看。 不多不少,分毫不差,恰好投进了瓶口。 沈令淑的心怦得一跳,又直直地落了下去。果然,她输了。 虽然难掩失望,但在监礼人唱筹的时候,她依旧对着赵竑行了个礼,赵竑没有做声,只朝她微微一点头。 他可真冷漠。 沈令淑原想着能得着一句“承让。” 不过这位祁王殿下应当是不爱说话?毕竟自己与祁王在人前也打过几次照面,但如今细细想来,自己似乎从来没有听过他讲话。 她又看向宴安帝与聂皇后,宴安帝不知为何看起来有些不大高兴,绷着嘴角。聂皇后却笑着:“既如此,那这把扇子便是十三弟的了。 熙华长公主道:“小十三的骑射弓马可是受过聂大将军教导,这几年又在城防营里历练,自是比别个要好些,赢了娘娘的侄女儿,也算得上是胜之不武了,” “这孩子,倒真是一点儿也不懂得审时度势、怜香惜玉。” 聂皇后缓缓笑道:“十三弟赢得光明正大,况且,不过是小孩子们玩闹,说什么胜不胜、败不败的!” 沈令淑怏怏地看着惊羽扇被赏赐给赵竑,更可恨的是,赵竑却依旧冷着一张脸,不见得有半分惊喜。 这赏春宴到此时,已接近尾声,宴安帝同皇后皆已离席,剩下的人,再赏些时辰的花,便可以归家了。 沈令淑在聂君竹旁长叹一声。 聂君竹却抓起她的手,她的手极冷,脸色也发白,愣愣地来了一句:“幸好你未拿那扇子!” 沈令淑坐直身体,不解道:“怎么这么说?我原是准备赢得它之后,要将它送给先生的!” 聂君竹定定地看向一处,眼神却没有聚焦,“我刚刚记起个传统,那扇子,一向是中宫的所有物,从没赏赐给过除太子妃或皇后以外的人,我想要提醒你,但那时,你已经上场了,幸好有祁王,否则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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