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十三:“有什么好说的,晦气!”
林老板:“岳老板,今日我来,也为明着告诉你,我鸿升堂和乔七的荣庆堂原本是一家!以后,码头等价同工,也不再分彼此!我与他之间的计较日久,你只怕是误会了我们之间的关系。纵是两个堂口打得紧,也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在中间拨弄是非。你若少耍些聪明,码头上还能保你一碗饭吃。你若再用些下三滥的招数,便是与两大堂口做对,莫说我鸿升堂,就是荣庆堂里也再没有你的那杯茶!岳老板,好自为之!”
说罢,回身上车,一行人扬长而去,却留下五只小盒。
岳十三着人轰走了围观的闲人,觉出事情的不妙来,急身回内,紧闭大门,叫来身边要紧的几人。
“是哪个手脚不干净的?这点小事都办不清楚!”
这一日他都在气头上,哪还有人敢应?
岳十三窝了一肚子气,一锤头敲在桌上:“去查!他姓林的是怎么从局子出来的?那姓乔的又怎么把自己撇清的,他鸿升堂的五条人命,怎么就算到我蟠龙会头上了!去去去,快去!”
人散去,岳十三怒火中烧,叫来白日给潘子安传话那小子。那小子以为没有好果子吃了,后悔不迭,今日真不该信那女人的话,跃龙门未成,小命怕也不保了,哆哆嗦嗦入内。
岳十三:“你!明日就找个匠人来,将照壁中间那窝囊憋屈的蟠龙请出来!让那八条龙玩珠子去!办好了,爷爷赏你一份肥差!”
果真是富贵险中求,那小子连连点头:“这就办,定叫十三爷满意了!”
是夜,蟠龙会灯火长明,各路伙计进进出出:
“十三爷,打听了,荣华台是个有名的洋中介在交办,底价八十万,不认价的不让去看房子。”
“十三爷,林、乔二人都是怡和的洋经理带着人亲自去警署保释出来的。”
“十三爷,鸿升堂的伙计这几日在牌桌上都阔气得很,好像是怡和给鸿升堂的佣金长了一成,如今他们和荣庆堂的佣金一般了。他们歇了假,一分没少赚,回去反倒还涨了工钱,个个称赞林老板这局子进得值!”
“十三爷,荣庆堂的伙计,也挺乐呵的,都说赚了几日大钱,得了鸿升堂的便宜,不好再回头找鸿升堂的麻烦,乔七回去还罚了几个前阵子私下抢鸿升堂生意的管事。”
“十三爷,华丰仓复工了,积压了几日的生意,荣庆堂的做不及,是林老板带鸿升堂的劳力加班加点给帮着做完了,据说没要华丰仓的工钱。”
“十三爷,这是近日的报纸,怡和那边在纠察内部的买办贪污吃回扣那事。”
“十三爷…”
事情怎会发展成这样?不应该啊!自打码头闹出人命以来,钟家的华丰仓与银号都陆续歇业,钟家老少伤病深居,再无人主事撑局面。他料码头可以有一番作为,只等此案判决,乔、林二人必有一损,届时,他蟠龙会可以趁虚而入,在九龙仓码头粉墨登场,将其中一堂收入己囊也未必不可。可怎局面突然颠倒?且不说乔林二人从针锋相对如何变成今日有商有量,就论鸿升堂怎么可能因祸得福,竟扳动了怡和下场,既出钱又捞人的,这是什么人的能耐?这定不是乔、林二人的谋划!
消息越多,他越听得不耐烦,近日到底是谁在纵横捭阖、暗中作梗?他信钟良材倒是有这个手腕,但那日他亲眼见钟良材被插了刀,自此久不见真容,只怕已经是生死难料。那还有谁能做到这般?岳十三不禁头皮发麻。不怕敌人手段高明,只怕敌人是谁都不知道!
岳十三揉搓着自己的太阳穴,看着送上来的一沓报纸,问道:“这…这篇报怡和新闻的罗大卫是什么来路?”
底下人:“是卫报的记者,先前和钟家往来亲密,许多独家大新闻都是他报出来的。”
忽的,岳十三想起来,早先华丰仓庆功会后台,便是一个洋面孔的记者拍了那张大合照,原来就是他!呵呵,能这样深入怡和内部报道的,果然还是要用上洋面孔。钟家,难道他背后是钟家?那这个罗大卫定是知道钟良材现在的状况了?
岳十三:“够了!不必再报了...明日,让洪麻子将那罗大卫敲了,扛船上去!”
……
第二日,蟠龙会蛇虫鼠蚁全出了窝。
牛头角码头,白日灼灼之下,一辆拉着窗帘的黑色汽车上跳下几名烂仔,从内拽出一个蒙着头的高大男人,推推搡搡将他甩在一艘小渔船。经过的印警刚想上前盘问,被几个烂仔上前说了几句,便摆摆手放行了。经岳十三一番经营,蟠龙会在观塘码头已经势大,只要不惹出人命,印警也睁只眼闭只眼,并不插手江湖是非。
口眼被遮,罗大卫搞不清状况,只听到海浪和汽笛声。
正竖耳倾听以猜测身处何地时,罗大卫被人拽起,一头按进海水中,几乎要呼吸不得时,才被人从海中薅起,顿觉头晕脑晃、肚中翻涌。口中布被人掏出,双眼却仍蒙着。
“这里是海中央,不老实说,就扔了你!”有个沙哑的声音在身旁。
“谁?!你们…是什么人!”罗大卫大口呼着气,扬头左右寻找,却一片漆黑,并被人从后紧紧捆缚住。
啪一巴掌打在脸上,将罗大卫打得闭了嘴。
“我问,你说!”那沙哑的声音像从地狱传出来:“怡和那个洋经理为什么突然要去警署保人?”
罗大卫脑子被打得嗡嗡的,回道:“我怎么知道?!你们是不是抓错人了?我不是怡和的洋人啊!”
啪又一巴掌,罗大卫简直怀疑对方是对洋人有仇了!
“说不说?问的就是你,罗大卫!”
罗大卫更疑惑了,这到底哪一路子的人?却也不敢拧着来了,没得白白捱对方几次巴掌,模棱两可地回道:“可能…码头上总要有人干活啊!鸿升堂停了半个月的工,他们拖不起时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