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懿刚睡了没一会,就听仆役敲门,“大人,门外有个姓郭的女子求见,奴婢说大人已经就寝,叫她改日再来,她说有十万火急的事,非要见您,您看,是叫她进来,还是撵走?” “领她到这来。”司马懿胡乱披了件衣裳,坐到桌前。 顷刻,郭照到了,司马懿见她那副模样就知道事情没成,心冷了几分,语气也冷了几分。 “古代也有重名重姓的,你应该不是史上的郭照。” “今夜只是时机不对,二公子他心情不好,刘天仙到了那里也要被赶出来,司马懿,再给我次机会。” 司马懿打了个呵欠,“你以为机会是天天都有的?郭小姐,别觉得是从2023穿越过来的,就自以为了不起,觉得处处高这里的人一头。要知道,规矩都是他们定的,财富和权柄都在他们手里,我们才是蝼蚁,你凭什么认为事事都必须会顺你的心意?难道就凭电视剧里学到的那些小把戏?” “我刚到这里,也是忍辱偷生,费尽心机才活得了命,还好有点运气,认识了二公子奶妈的儿子的连襟的发小,顺着这条线才爬到今天的位子,过程也并不像男频小说那样一路高歌猛进,可以说受尽白眼,侮辱和拳脚也属于家常便饭。” “要是穿越到唐朝,武则天当权的年代,也许还能靠着这张帅脸轻轻松松坐上高位,但这里是三国,男人的天下,要出头,得有真本事,郭小姐,你有什么真本事?长的漂亮?会讨男人欢心?唉,乱世最不缺美貌又听话的女人。” 郭照很是不甘,厉声质问司马懿:“你难道就要放弃了?二公子枕边要睡了别的女人,她们能像我一样帮你?就是有那个心,也没那个本事。” “你又小瞧人了,郭小姐,再给你讲一遍,不要看不起古代人,你以为这里的女人都像你所看到的那样胆小、愚昧、顺从?那只是她们在男权社会里的保护色而已。” 司马懿看着西斜的月亮,意识到自己不该说这么多,破坏了睡眠,“你有些小聪明,只是没有智慧,要想得到二公子的喜欢,还得有些心计与城府,等你学会了再说吧。” 曹子桓做了一夜噩梦,噩梦中甄宓不断地说要和他一起双宿双飞,又不断地从墙头跳下,落到他看不见的另一边。 天明,梦醒,他再也忍不下这种被人耍弄的屈辱感,来到父亲门外拜见,请求带兵攻打邺城。 曹孟德不疾不徐地用着早饭,一边吩咐常氏为他添汤,一边告之曹子桓:“袁绍已经病重,死亡就在顷刻之间,你何必着急?” “父王,邺城之归属,干系甚大,它一日不姓曹,儿臣就一日不能安睡,再者,兵贵神速,拖一时便有变化的风险,要是袁绍的儿子趁这段时间招兵买马扩充军备,咱们再打就难了,何况还有刘备孙权虎视眈眈,他们要抢先占了邺城,于我们是大不利。” “这些都是不必要的忧虑,袁绍之子袁熙,一等一的酒囊饭袋,他会扩充军备?扩充后宫还差不多,至于刘备孙权,山高路远,不会跋涉千里来取邺城,即便取了,也守不住。” “可父王” 曹孟德用筷子敲了敲碗沿,曹子桓把余下的话忍了回去。 “饭就在碗里,冷凉了再吃,急什么?现在去打邺城,袁绍还有口气,追随者必定为全忠义血战到底,少不得要打个几天几夜,损兵折将,等他咽下那口气,树倒猢狲散,派一个能言善道者去劝降,袁熙那样的,不怕他不答应。” 常氏听到这里,盛汤的勺子一抖,诚惶诚恐地问:“魏王进了邺城,能不伤百姓吗?” 曹孟德捋须大笑:“我知你胆小心善,不必为这个忧虑。本王心中已有了计量,大军进驻邺城,不杀人,不见血,安抚百姓,善待袁家人,子桓,你可听清了?” 曹子桓不解:“父王,这是为何?咱们与袁家的恩怨,就一笔勾销了吗?” “为父与袁绍相识数十年,有过交好的时候,夜间月下,秉烛清谈,何曾没有推心置腹过?当年闯宫门杀十常侍,设计斩杀董卓,也是生死与同的兄弟,后来虽然刀剑相向,成为宿敌,也是时势使然,怪不得我,也怪不得他,为父以为,若官渡一战,他胜了我,赢得北方,有日兵临许都,也不会对你们赶尽杀绝。” “不杀袁家人,不动邺城百姓,一是为了我与袁绍的那点心照不宣,二是为父新登魏王位,需要笼络些人心,叫天下百姓知我的仁义,感我的恩情,这是最紧要的。” 常氏悬着的心稍稍安定下来。 而曹子桓只能按捺住焦躁不安的心情,派人一趟趟去邺城打听袁绍什么时候死。 月朗星稀,微风习习,甄宓正在熟睡,忽听急促敲门声,门外仆人报:“戚夫人请世子、世子夫人过去。” <
r> 袁熙听了,将大被掀开跳下床,叫道:“不好!” 夫妇两个匆匆穿了衣裳赶到,病床上的袁绍状如枯槁,只见吐气,不见吸气,戚夫人说:“将军知道自己不行了,挺不过今夜,有话要对世子说。” 袁熙挪着步子到床边,耳朵贴住袁绍的嘴。 “枕头下有样东西给曹孟德看可保”袁绍睁开浑浊焦黄的眼睛,“全家性命。” 袁熙从枕头底下摸出只肚兜,肚兜的布料被风化,部分已经碎裂,绣花呈黑棕色,看起来极有年头。 “这是新娘子的我与曹孟德少时咳咳” 戚氏接袁绍的话往下说:“将军对我讲过这个故事,他少时与曹孟德交好,曾结伴去抢过别家的新娘子,这肚兜就是新娘子慌乱中掉下的。” 袁熙不信,“再慌乱,有掉这玩意儿的吗?我看不是捡,是扒” 戚氏假咳两声,继续说:“曹孟德要是见了肚兜想起从前与将军的旧谊,想必能饶过我们。” 袁绍的喉咙里嗯了一声,强打精神说:“我知曹孟德,就如曹孟德知我,我死后,袁家大势已去,再没与之相抗的能力,不管是为着旧谊,还是为着名声咳咳他必不会为难你们。” 袁熙轻手轻脚将肚兜折叠好,用帕子包了,放进袖中,“父亲,我记下了,您还有什么交待的?” “待曹军兵临城下,你只管打开城门迎他们进来,不要做无谓的咳流血牺牲,若有主战不愿降者,不论在军中是多高的位置,或杀或驱,唉,我知主战者忠心,是为我而战,但九泉之下同路者实在不必太多,百姓无辜,天下艰难” 袁绍突然抓住袁熙的衣襟,额头和脖子上爆出青色血管,高叫着:“还有还有最重要的” 话没说完,人断了气,脑袋和手臂耷拉到床沿外面,两只眼珠在眼眶里凸着,久久闭合不上。 袁熙双膝跪地,磕了三个头后说:“儿子不会叫父亲和母亲合葬,请父亲瞑目。” 袁绍僵硬的嘴角陡然往上翘了翘,眼皮缓缓垂下,死状看起来极为平静。 曹孟德从二十五个儿子中挑了十个成年的,率领浩荡人马从许都到邺城,城门大开,袁熙领一家老小候在城门口。 曹孟德向身旁的三子曹子建道:“我要料到是这幅场面,袁熙懦弱,只贪富贵,不图大志,才有今日,并非我胜之于袁绍,是我之子胜袁绍之子也。” 曹军在距城门十米远的地方停下,马蹄踏地,黄尘滚滚,几乎叫人睁不开眼,袁熙上前,站在曹孟德马头前拱手道:“叔父来了,侄儿的心便安了,家父去世前交待,要是刘备孙权来,全民皆兵打他们回去,要是叔父来,打开城门恭恭敬敬迎到府中款待,邺城诸事今后就由叔父做主了。” 曹孟德下马,搀住袁熙道:“贤侄免礼,我听闻你父的死讯,痛心疾首,几乎到了茶饭不思的地步,想着要亲自祭拜他,这才马不停蹄地来了。” 袁熙从袖中掏出那只肚兜,“侄儿素来知道魏王与家父是旧年好友,此物据说是你们友谊的见证,被家父珍藏至今。” 曹孟德把肚兜捏在手里,不免回想起早就消逝了的壮年岁月,落下真心实意的泪,“我与你父至交好友,秋时策马打猎,冬时砸冰捕鱼,白日同游,夜里共饮,多少个好日子过去了!虽也兵戎相见过,但这样的深情厚谊焉能消却?本初已死,独留我于人世,何等空旷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