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云山乐了,忽然有点舍不得这位法师:“别总这么客气了,叫我云山就行。”
法师从善如流:“那你就叫我不羁。”
谭云山:“……”
竖着耳朵偷听的既灵莞尔。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谭员外终于姗姗归来。
“有劳二位法师了——”
人未到,声先至。
待余音都散得差不多了,谭员外的身影才总算出现在正堂门口。
既灵和冯不羁在听见对方声音的时候就已经起了身,这会儿一齐施礼:“员外……”
“快坐快坐!”谭员外连忙道,满是恭敬和感激,但下一刻又马上换截然不同的口气斥责下人,“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二位法师看茶!”
下人们也刚随着这一家三口风尘仆仆回来,但老爷话了,他们只能迅四散,回归各自的地方忙碌。
待下人们退干净,谭员外和谭夫人也已经坐到主位,谭世宗则坐到谭云山身边,好整以暇地打量弟弟,现毫无损后,乐了:“你这也不像帮忙捉妖了的样子啊。”
“帮忙捉妖”四个字谭世宗刻意夸张起语调,透着兴致高昂的奚落和嘲弄。
若在以往,谭云山哼哈的也就应了,但这会儿不知道是不是肩膀太疼,莫名就想回上两句,不然都对不起自己流的血:“还行,虽然被咬了,总算不是帮倒忙。”
谭世宗刚听到“还行”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嗤之以鼻,可等听见后半句,直接变了脸色:“你被咬了?!”
谭云山轻轻点头:“肩膀。”
谭世宗不信,抬手就要摸,谭云山下意识往后躲,结果牵扯到伤口,立刻倒抽口冷气。
谭世宗的手停在半空,有点不敢往前了。他虽然横竖看不上这个弟弟,但也知道装模作样不是谭云山的性格,尤其见惯了笑盈盈的谭云山,乍见到这样的,他都好像能清晰感觉到那种疼了。
不过不碰可以,话还是要问的,不问不安心:“被咬了……会变成妖怪吗?”
谭云山怔了下,笑了:“不知道。”
淡淡三个字,既灵竟听出了一丝苦。
“世宗,”谭员外总算想起管管这个儿子,“法师在此,不得无礼。”
“爹……”谭世宗还想说什么,却收到谭夫人扔过来的一瞥,瞬间压下一肚子担忧,不言语了。
谭员外总算满意,这才看向二儿子,难得声音里带上一丝关心:“伤得严重吗?”
谭云山心里一热,想也不想便摇头:“没事,只肩膀被咬了一下。”
谭员外点点头,但又好像并没有全然放心,很快又追问了一句:“真的没事?”
谭云山哑然失笑,不知是不是很少被如此关心,他竟破天荒想和亲爹玩笑两句:“也不能说一点没事,肩膀疼得要命,胸口还少了一颗痣,损失惨重。”
“你说什么?!”谭员外腾地起身,动作之大险些将椅子带倒。
椅子最终没倒,只是与地面蹭出刺耳声响。
当这声响同谭员外的尾音一并散去,正堂陷入诡异的寂静。
静得能听见每个人的呼吸。
“我就知道该是这样,我就知道是时候了……”谭员外自言自语地坐回椅子,但听起来没有错愕或者惊惧,倒有一丝……如释重负?
“老爷,”一直安静着的谭夫人忽然沉稳开口,“世宗还在呢。”
谭夫人的提醒就像一盏灯,驱散迷路,露出前路。
谭员外深深呼出一口气,然后抬头:“世宗,你先回房。”
谭世宗莫名其妙:“为什么我要回房?”
谭员外一拍桌子:“让你回就回!”
如果说谭夫人还能制住谭世宗几分,那谭员外根本是连骂都舍不得骂这个儿子,闹得再过,也顶多语重心长说两句,谭世宗也习惯了这样的亲爹。
可很多事就是这样,越是反常越能镇住场。
就像此刻,第一次被亲爹吼的谭世宗,瞬间把什么嬉皮笑脸都忘了,呆愣在那儿不知所措。
关键时刻,还得谭夫人——
“回去吧。”
温温柔柔三个字,就让谭世宗定了心,也找着了台阶。
谭世宗乖乖回房,下人洗漱屏退,谭员外又让管家在外面守着,防止隔墙有耳。
一切,都似曾相识。
冯不羁看既灵,既灵看谭云山,谭云山彻底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