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雪尘将轮椅摇出小室:“四处搜一搜,看能否查出他们的去向。”
弟子们依言四处散开,不敢再去听那小室内传来的悲泣声。
温雪尘望着闭掩的门扉,神情疑惑。
此人与孟重光实力有云泥之别,明明只是一名小喽啰而已,孟重光对他是哪里来的那么深重的恨意?宁肯将他与自己的性命相连,也不肯叫他轻易就死?
温雪尘想着心事,沿着活溪摇了几步路,便听得一阵清泠泠的脆响从一间房中传来。
温雪尘霍然僵硬,轮椅猛地一转,咬牙朝发出响动的房内赶去,不等来到门扉前,他便朝前倾出半个身子来,惶急地伸手将半掩的门一把掀开——
正在门内搜寻的清凉谷弟子疑惑地转过头来:“……温师兄?”
温雪尘轻而易举地捕捉到了那响声的来源。
这间小屋整洁素净得很,有镜子、骨针、亦有木头削成的发梳,还有几样绣工细腻的四角荷包挂在床畔,显然是女子的房间。
悬挂在床头的还有一枚碧玉铃铛。被轻风激扬而起的玉丸来回碰撞着内壁,发出温润可爱的叮叮脆响。
温雪尘抬起手:“把那枚铃铛取下来。”
那弟子虽是摸不着头脑,但也不敢违逆温雪尘,正欲上前,便又听温雪尘道:“慢着。我自己来。”
很快,那碧玉铃铛躺在了温雪尘的手心里。
他一语不发,将铃铛系在自己腰间,向外走去,也将弟子惑然不解的目光远远抛至身后。
……一个遥远的声音搀合着叮叮当当的铃音在他耳边响起:“猜猜我是谁啊?”
一双柔软又带有薄茧的手覆盖在他眼上,让他眼前的世界陷入一片温暖的漆黑中。
他听见年少时的自己平声答道:“说话的是徐行之。”
说着他抬起手来,覆盖上了那双掩住他双眼的手,声音变得柔和了许多:“……我知道是你。”
捏着嗓子的徐行之咳嗽一声,找回了自己的本音,扫兴道:“温白毛,你这什么耳朵?”他颇不服气地晃了晃右手上的六角铃铛,“我和小弦儿手上都戴铃铛,你怎能认出捂住你眼睛的是小弦儿还是我?”
年少的温雪尘言简意赅地答道:“不一样。”
……说不出为什么,但就是不一样。
旋即,他又道:“怎么今日有空来清凉谷?”
这话自然不是问徐行之的,他也不会不识趣地挑这种时候插嘴。
女子的声音温软,再硬的心只要遇见了这声音都会禁不住软成一泓春水:“……我想来见你。”
握住铃铛离开房间许久后,温雪尘提住的一口气方才松懈下来。
他轻抚着铃铛的青玉薄壳,手法轻柔,一遍又一遍地复习着那熟悉的触感与温度。
直到弟子们聚拢过来,他才将铃铛隐于袖中。
弟子们禀明搜寻无果后,为首的弟子问道:“温师兄,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温雪尘说:“出塔,在附近安营静待。他们总会回来。”
弟子们面面相觑。
有人道:“温师兄,我们为何不出了这蛮荒,等他们回来,再……”
温雪尘摸索着袖内铃口,缓声道:“徐行之有一日在蛮荒,九枝灯便有一日不得安寝。我留在蛮荒,至少能稳住他,叫他不至于发疯要进蛮荒来。”
众弟子仍是不解。
温雪尘闭上眼睛,不再多作解释,由弟子们将他推出高塔。
驱动法力压制住那诡异星砂时,温雪尘凝思想道:
——他早已将那把凝聚了天地灵气的匕首给了徐行之。按理说他到了蛮荒第一日就该杀了孟重光,为何时至今日,他还不动手?
徐行之独自踱出山洞不久,便被一个人从后面抱住了。
孟重光似乎很喜欢从后面搂抱徐行之,他将温热的侧脸蹭在徐行之后背上,撒娇道:“师兄。”
明明是两个再平凡不过的字,但不知道被他在口中颠来倒去地念了多少遍,以至于他只是随口一唤,就有无限的甜意像泉水似的咕嘟嘟冒出来。
孟重光赖在徐行之的后背上,下巴餍足地蹭着他的发顶,双手合围在徐行之胸前,小声道:“一大早你去哪里了?醒来就不见师兄了,害我好担心。”
徐行之对这般粘人的孟重光颇感无奈:“……昨夜不是同你一起睡的吗?”
孟重光的语气认真得不能再认真:“一夜不见,好想师兄。”
徐行之却无心再同他玩闹下去,转过身来,一手抵在他锁骨处,将他与自己分隔开来。
他的抗拒之意太过明显,以至于孟重光满面愕然过后,隐有受伤之色从眼中透出:“……师兄?”
刚刚进入这个世界时,徐行之以为自己洞悉这个世界的真相,为此他窃喜过,也愧疚过。在几番纠结后,他决心放下“世界之识”交与他的匕首,听从本心,帮孟重光逃出蛮荒。
然而时至今日,他才意识到,孟重光竟也有事情瞒着他,且还是关乎几人能否逃离蛮荒的重要之事。
此处无人,徐行之索性抵住他肩膀,直接发问道:“你曾告诉过我,封山之主为求保命,告知你钥匙碎片在鬼王南狸这里,可对?”
孟重光脸色稍有异常,抿唇不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