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孙小小行了一段路程,正准备返回居所,突然暴喝了一声,背上的铁弓握在手里。
“我真的以为你要离开中原。”绿丛中走出一个黄杉女子,她未施粉黛,却依然掩盖不住耀眼的丽色。
“裘姑娘,你一直在跟踪我?”孙小小苦笑,“诸事未了,我怎么能离开。”
而这个被她唤作裘芊芊的女子,竟然是通天晓的弟子费思清。确切的说,是通天晓裘四海的唯一的女儿——裘芊芊。
裘芊芊叹道:“其实,我并不想这件事把你卷入进来。”
“裘姑娘,你为什么要谋划多年?”孙小小突然发问,铁弓已经被他收了起来。
“报仇!”裘芊芊的神色一厉,“我爹当年布局,让藏剑阁四剑与诸多高手伏击你父亲关人魔,可惜他却被人利用,不仅你父亲一年后毒发身亡,我爹此后被这幕后主使一番造谣,众人皆以为当年是他出了大力,对江湖秘辛无所不知,被冠以‘通天晓’之名,遭受江湖中人的猜忌暗恨。我爹虽然喜欢收集江湖各种传闻,哪能达到无所不知的地步,他人的秘辛又从何处得来?我裘家不得不关闭所有布庄,从此以后隐居西冷小筑,却被江湖中人暗中监视,”
裘芊芊银牙暗咬:“却想不到,这幕后主使怕他道出当年的内幕,竟然暗中下毒。我裘芊芊定然要为父报仇。”
孙小小眼中恨意大盛:“那我爹呢?我为父报仇难道就不对吗?”
“当年的事,我爹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是我裘家对不住你。”裘芊芊语气转柔,“我爹犯下的错,就由我做女儿的去偿还,哪怕身死也在所不惜。我身为女儿身,可你却不同,你是你父亲唯一的血脉传承,关伯父的刀法还需要你去发扬光大。”
孙小小恨声道:“绿箩的父仇呢?”
当年关人魔与藏剑阁一战,心中担忧此战怕是凶多吉少,把他的儿子孙小小托付给柳三箭,女儿托付给他的义弟俞飞惊。柳三箭战前休,提醒关人魔小心有人使出见不得人的手段,他深感柳三箭耿直方正,怕有人以一双儿女要挟他,便把儿子托付给他,先行带他儿子离开。为保周全,将女儿托付给他的义弟俞飞惊,去一位朋友那里等他。
柳三箭怕出现意外,在战前寻求通天晓的帮助,随裘家布庄的商队离开中原。
关人魔战败以后,发誓二十年内绝不踏入中原一步,随后赶去俞飞惊那里,却发现俞飞惊已死。关人魔自己的女儿毫发无损,被一位朋友保护周全。可是,俞飞惊的女儿却不知所踪。关人魔伤心欲绝之下,回到关外。但是,有人在兵器上施了毒,而且这毒无药可解,一年后毒性无法压制,毒发身亡。他死前将唯一的儿子托付给柳三箭,嘱咐柳三箭带孙小小成年后告知于他,不要为父报仇,也不要去找他的姐姐,就让他姐姐无忧无虑的平安度过一生。但是,一定要去中原,找回他义弟的女儿,结为夫妻。此后,永不踏入中原一步。
通天晓这些年来暗中查探俞飞惊女儿的线索,终于得知,侠客客栈的“绿肥红瘦”中的“绿肥”绿箩姑娘就是俞飞惊的女儿。当年,绿箩走失以后流落街头,遇到“红瘦”高钥,二人相依为命,后来被侠客客栈收留,培训为杀手。只不过,这绿箩姑娘大概头部收伤,心思单纯,平时言行举止就像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通天晓传与柳三箭,孙小小就是为了寻找绿箩而来。
因为关人魔一人,他的义弟枉死,绿箩流落江湖多年,被收留侠客客栈以后,这些年来以杀人为生,其中又经历了多少凶险?
“我对不住绿箩,我一定要报仇!”孙小小胸中怒火中烧,“这幕后主使,我非杀不可。他的仇,只有我亲手来报。”
裘芊芊也不再劝说:“冷藏锋的早年被称作‘万剑归宗’,一剑化万剑,如今却万剑归一剑,达到‘万剑归一’的境界,你的刀法火候怕是未到,怕是不敌。况且,你要杀冷藏锋,就是与藏剑阁作对,藏剑阁四剑堂高手如云,仅凭你一己之力,如果报仇?你有没有想过,你刚找到绿箩姑娘,假如你出现任何差池,她怎么办?”
“裘姑娘,难道你不是以一己之力对抗冷藏锋?”孙小小对裘芊芊最后一句避而不谈,反问道,“你一女子就有此气魄,我又怎能令我父亲在天之灵蒙羞?那陆拾遗虽然不是四剑堂的堂主,身手怕是只高不低,我那日不是一箭射伤了他?”
“你想的过于简单。傅东流视陆拾遗为劲敌,怕冷藏锋选择陆拾遗为下任阁主。我为了挑动他二人相斗,布局截杀陆拾遗,却被他破了局。也不知侠客客栈的二掌柜和三掌柜与他有何渊源。”裘芊芊叹气摇头,“我这次设局,传与冷藏锋,说有人要杀我,就是要看看这个假仁假义的冷阁主做何姿态。想不到他竟然派了梅谷道人的弟子陆拾遗过来。”
“陆拾遗虽然加入了藏剑阁,目的只不过依靠藏剑阁的威名寻求良药,为了给他师妹治病。上次布局未能杀他,反而让我觉得傅东流此人心胸狭隘,气量不足。陆拾遗此人却始终让我觉得深不可测。我观察此人竟然对当年藏剑阁与关伯父一战的内情大感兴趣。”
“而且——”裘芊芊的语气猛然一顿,“他是故意被你射伤。”
孙小小不可思议的道:“不可能!虽然我并未抱有杀人之心,但他却硬接了我这一箭,这一箭贴着他的心脏而过,他怎么可能计算的如此精准?冒着如此的凶险伪装受伤?”
裘芊芊失神道:“他那日便是以‘周流六劲’对抗你的那一箭。”
孙小小却不知“周流六劲”四个字有何含义。
“当年藏剑阁的上任阁主梁鸿道便以‘周流六劲’独步天下。”孙小小迷惑不解的喃喃自语,“即便是冷藏锋也没有被梁鸿道传授‘周流六劲’,陆拾遗怎么会的?梅谷道人并不懂这功法。”
孙小小沉吟道:“陆拾遗定是别有用心,如此说来,恐怕又涉及到早已作古的梁鸿道。”
“我为别人布局,却不知不觉深陷局中。”裘芊芊忧心忡忡,“而且,你不该杀了知否,偏偏又以刀作剑。侠客客栈的东家眼力非凡,你这简直是自作聪明,想要嫁祸给藏剑阁,却不知别人早已猜透了你的用心。”
孙小小毫不在意:“看透又如何?即便不能搅动藏剑阁与侠客客栈大动干戈,那我在做打算就是了。”
“只怕千算万算,出了差错。”裘芊芊苦笑道,“藏剑阁春剑堂堂主方白被人以剑作刀给杀了。知否被你以刀作剑杀了,藏剑阁的堂主被人以剑作刀杀了,侠客客栈即便识破了你的用意,那藏剑阁会做何想?而且,说到刀法,便唯独关伯父的‘一刀七式’天下第一。如果有人能够以剑刀杀人,除了关伯父,天下恐怕再无他人。关伯父早已仙逝,没人会认为是他。可是你却恰好出现在中原,你可是关伯父唯一的血脉传人。”
孙小小听了裘芊芊的话,心中已经明白,恐怕有人知晓了他的身份,并且盯上了他,杀方白就是为了陷害于他,让他暴露在阳光之下。
“另外一个要杀你的人是谁?”孙小小想到那天那个剑法狠辣的杀手。
“起初我以为是傅东流要杀我灭口,后来发现并不是。”裘芊芊神色迷茫,“这个人我完全探不到任何蛛丝马迹,总之来着不善,怕是设了一个更大的局,你我便在局中尤为可知。”
她无可奈何的叹道:“陆拾遗为什么会‘周流六劲’,他故意受伤,究竟所图为何?还有一个暗处的人,你我大仇能否得报,结果难料。你总算找到了绿箩,好好待她吧。一入江湖难回头,你好好思量吧。”
裘芊芊转身欲走,孙小小喊道:“你这是要去哪里?为什么离开西冷小筑?”
“我要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望——江——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