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此人写不写入申详不要紧,最要紧是此人不能再留在衙门中,既然马先生在此,以马先生的丰富经历,能否想到一个法子,既可保住衙门的脸面,又能了结此隐忧,便皆大欢喜。”
马先生在衙门摸爬滚打了十余年,所见过的皂隶大多都带着市井间的精明,但都并不聪明。
没想到在桐城碰到这个刚升任班头的皂隶,与一般的衙役全然不同,其他衙役见到知县都噤若寒蝉,一听到自己是巡抚衙门来的,吓得囫囵话都说不了几句。
这庞雨却侃侃而谈,而且对双方所需能看的十分明白,虽然是一场交易,也能让双方面子上过得去。
“老夫如今觉得,庞班头能得这平乱功非是侥幸。”
马先生站起道,“那便有劳庞班头,尽早把申详之事办妥,还桐城清朗乾坤。”
……庞雨一脚踏入方孔炤的房,刚要开口说话,却见到那方仲嘉和方以智也在座,立刻把话吞了回去,连忙跟方以智见礼。
再转向方仲嘉时,这位把总大人怒目圆睁,庞雨只得笑了一下。
方以智拱手回礼道,“那日庞班头匆匆而去,舍弟昨日跟我讲了几个大洲,其中所谓新大6,便应是那弗朗机人大帆船所来之处,新大6虽是化外之地,却又颇多奇妙之处。
正想跟庞班头请教。”
“方公子客气了,待此间事了,自然要去跟方公子探讨。”
“本月二十一日,我们泽社在龙眠山中有一次时会,若是庞班头得空,可来泽园一聚,讲一讲那天下的山川趣闻。”
庞雨微笑着答应下来,不过方以智只是邀请他去参与泽社的聚会,并不是邀请他入社,与阮大铖还是不同的。
此时结社的都是士子,身份是一个很严格的门槛。
就算是方以智认为庞雨的杂学有些水准,但也没有把他当做读人,庞雨一天没有一个出身,他就不会邀请庞雨进入社。
相对来说,阮大铖就更灵活,也可以说更没有原则。
方以智也没问两人有什么事情要谈,与庞雨寒暄两句便告辞离开。
方仲嘉犹豫着是否要走,方孔炤却开口让他留下。
方仲嘉坐了,抓起一些烟丝灌入烟筒自顾抽烟,时不时的瞪庞雨一眼。
“犬子今日得空,正好来帮方某整理一些《周易时论》的稿。”
方孔炤招来丫鬟给庞雨上了茶,跟庞雨分主宾坐了。
庞雨觉自己来方家每次地位都在提升,最早来是在方以智的房外边,然后是在方以智房内,这次终于混到了方孔炤的房。
庞雨瞟了方仲嘉一眼,然后对方孔炤笑道,“方先生家学渊源,小人听方其义所说,方家四代都精研周易,方先生自然也要著立说。”
方仲嘉在一旁冷冷道,“这位庞公差,你一个衙役懂什么周易,若是有什么要紧事就赶紧说,不要误了我大哥做学问。”
“仲嘉,君子上交不谄,下交不渎,你怎地又忘了。”
方仲嘉原本翘着个脚,听到方孔炤语气不善,只得住口不说,把脚也放下来。
“今日衙门定性乱事为民乱,起因为士绅纵奴为恶,此乃定论。
小人反复思量,还是应与方先生和衷共济。”
方仲嘉又忍不住道,“少拿衙门压人,这里都是衙门的人,总不成你们说纵奴为恶就是定论,桐城千百士绅,岂能由你们任意诬陷。”
这次方孔炤却没有阻拦,由得方仲嘉担任前锋,打压庞雨的气势。
庞雨却不为方仲嘉所动,只看着方孔炤道,“有士绅纵奴为恶,只是吴应琦、叶灿、方应乾,却不是方先生。”
“方某记得曾告诉庞班头,方应乾不宜写入申详。”
方孔炤轻轻开口道,“即便桐城衙门只说是此三人,但你我皆知,实际乃是家奴相斗,不过是市井凶徒私怨凶杀,再煽动了些蠢夫愚妇附和。
县衙如此定论,岂能服众。”
“所谓服众,不过是服士绅而已,升斗小民忙于生计,谁有空理会定为什么。
这里小人不说原因,只能告诉方先生,方应乾必须写入申详,此事不可更改。”
庞雨停顿一下又道,“小人可以把方先生也写入申详,列为士绅平乱领。
方先生只需要让桐城士绅接受几人纵奴为恶的结论,不能四处串联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