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国华毫不畏惧,“桐城为劣绅恶奴祸害,本已糜烂,我等不犯县仓县衙,不犯无辜百姓,只为代皇执法,要那为恶的家奴血债血偿,正是还桐城清朗乾坤之举。”
薛推官反驳道,“执法自有衙门在此,国法重器,岂容旁人操持。
你等杀人悬尸,放火烧毁数家宅院,致桐城百姓流离乡间,置国法于何地?”
“吴应琦、叶灿、方象乾等纵仆为恶,桐城百姓苦劣绅久矣,桐城胥吏与此等家奴狼狈为奸,你身为安庆府推官,多年来枉顾百姓死活,又置国法于何地。”
围观的乱民纷纷叫好,呼叫声震天而起,薛推官一时不敢说话,和两名缙绅缩成一团,毫无一点气势,反而汪国华昂挺胸,倒像他来招安薛推官一般。
等到呼声暂歇,薛推官声音颤抖着道,“本官…”“狗官装模作样!”
旁边一声怒骂,飞出一团泥块,啪一声打在他脸上。
场中顿时大乱,无数的泥块在欢呼声中飞来,连汪国华都招呼不住,还要靠黄鼎拿着大刀一路拍打,总算止住了这一阵泥块雨。
薛推官灰头土脸,捂着脑袋不敢再说话。
汪国华指着薛推官道,“世间本无乱民,若是县衙操持得好,又怎会将如此多良民逼迫来到胡家庄。
在此庄内外之人,无不是受害于劣绅家奴,我等聚集于此,非是要与衙门为难,只要为这许多年受士绅荼毒之百姓讨一个正义。”
汪国华气势如虹,薛推官来前也听典史说过,汪国华一伙也不是什么好人,多年前便干的如今郑老一伙所干的事。
但没想到汪国华如此能说,他此时又不敢辩驳,更显得汪国华理直气壮,围观的乱民气氛更加高涨。
“本…”薛推官才说一个字,立即想起刚才的待遇,马上又闭嘴不言。
他眼中全是疯狂叫喊的乱民,耳中全是嘈杂的呼啸,此时的薛推官只想赶紧离开此处,招安什么的都顾不得了。
薛推官战战兢兢道,“方才你说非要与衙门为难,可与我立誓守约。”
汪国华一拍桌案,“我等只要报完仇,其余便不再放火,不犯县仓、南监、官舍,可即刻与薛大人相誓。”
汪国华提笔片刻写就两份,薛推官过来匆匆看过,哪里还敢提什么修改,只要拿这么个东西回去有个交代,马上盟誓签名。
两人各执一份,薛推官迫不及待的收了,在两名缙绅的陪护下狼狈离去,一路走一路被人投掷泥块,到处都是乱民的起哄声。
官方的软弱表现,让那些乱民的畏惧尽去。
汪国华高举墨迹未干的约法,对周围人大声道,“此乃我等与安庆府推官薛大人盟誓的约法,我等已得安庆府之准允,只是不得干犯县衙、县仓和南监。
其余士绅之家,凡有为恶者,我等代百姓求个公道,准允代皇执法!”
黄鼎大喝一声,“杀恶绅方象乾!代皇执法!”
众人齐声呼喝,高举棍棒刀具,经过汪国华这一番表演,众人对官府的畏惧尽去。
已聚集了两日的上千人情绪如开闸的洪水再难抑制,众人群情汹涌,汪国华等人骑马在前,一齐往东作门外的紫来桥涌去。
……“唐大人不用担心,也就是些民间私怨争斗,之时下手有些狠毒罢了。
既然杨大人和薛大人来桐坐镇,定然不日平息。”
庞雨坐在户房,向右手边的唐为民说道。
唐为民等人原本在安庆考察,王教谕的第一封急报只写了有人张贴匿名帖子,杨芳蚤便只命典史赶回,随即第二天收到杀人悬尸急报,惊动了皮应举,派出薛推官跟他们一起立即赶回桐城。
唐为民听人说了挂在城头的尸,一直颇有些担心,今日在户房也是无心办事。
倒是庞雨昨晚遇见谷小武之后,感觉作乱的一伙已经没有后劲,下一步就是外逃浪迹天涯了。
过了最开始的惊慌,到了现在,庞雨感觉这次变乱更像黑社会斗殴,武举帮战胜了家奴帮。
他原本看有机会乘乱财的计划,也只能付之东流。
好在还有柜夫的美好前景,所以昨晚庞雨就睡了一个好觉,早上来便带着何仙崖开始准备由票,准备把生活纳入正轨,继续他当柜夫的宏伟计划。
只是想起昨晚谷小武分别时说的话,还稍有一点伤感,不过跟柜夫比起来,又不算什么。
唐为民听了略微安心,过来放低声音道,“能尽早平息了就好,免得影响咱们秋粮征收。”
庞雨肯定的道,“此事大人信我的没错,据我估计,平乱就转眼间事。”
“乱民进城了!”
突然一声大喊。
几名皂隶飞快的跑入大堂。
大堂之上顿时一片混乱,庞雨张口结舌呆在原地。
“乱民进城了?
往哪里去了?”
唐为民惊慌的问道,那奔回的一名户房皂隶急急换了衣服,皂隶服掉在地上也不顾,口中应付道,“听说要去方象乾家,还有人说要来攻打县衙,唐大人你也别留在衙中。”
“那有多少人?”
“几千的人,好些都是带刀骑马,已进了东作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