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员调动大,新人不少,上清司如果只是督察,那自然是好的。
盛庆帝沉默良久,疲惫地扶额:“朕眼下痛失爱子,朝中却是杂务繁多,上清司若能从旁协助,自然是好的,只是你司人手也没那么多,未免疏漏,还是与禁军一起派人,相互有个照应。”
“臣遵旨。”朱厌应下。
今上比想象中的好说话许多,让禁军与他们一起也不是什么难事,只要能有督察之权,这个东西最为要紧。
瞧着圣上那疲惫不堪的模样,朱厌也没多禀,与那一群命妇一起退出了大殿。
出宫的时候,朱厌坐在马车里,听见外头走着的命妇低声议论:“如此,她岂不是依旧会在我等眼前晃悠?”
“哪能呢,当初昱清侯娶她都是被逼无奈,眼下她没了公主的身份,昱清侯有的是借口将她打发了,还当真会和这么个脾气又大又克夫的人在一起不成?”
“京中能做侯爷正妻的人可不少,哪怕是续弦,也有的是人上赶着,你们多走动走动,自然能听见风声的。”
朱厌不见得有多喜欢坤仪公主,但他觉得这些凡人真是没意思。
若不是公主当日拖着侯爷又支走了他们的人,山上那么多的妖灵才不会就那么被救走,那些妖灵里就有她们的家人。
侯爷不打算追究此事,他也就懒得提,但若真要提,坤仪是外头这些人的大恩人。
恩将仇报,不过如此。
摇摇头,朱厌吩咐车夫往上清司去。
坤仪似乎是一时没回过神,被聂衍抱着出了宫,才慢慢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她怔愣地看着聂衍,眼睫颤得厉害。
聂衍皱眉:“一个封号而已,没了就没了,你回去照样能吃你的山珍海味,穿你的绫罗绸缎。”
光是他给她搜罗来的宝贝,就够她几辈子都花不完。
“我……”坤仪张嘴,眼泪啪嗒一声就落在了他手上。
聂衍被凉得一顿,手指慢慢收拢:“你还想要什么,我都替你寻来。”
别哭就成。
坤仪哭起来的时候太可怜了,细眉耷拉着,小嘴扁扁的,配着一双水汪汪的凤眼,任谁看了都心里发紧。
她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襟,哽咽着将话说完:“我,我不是任性走失在山林,我是被妖怪吓的,我也没有骄奢成性,明珠台是我母后在我出生那年用她从邻国带来的陪嫁修的。今日若不是她们非拦着我,拿石头砸我,我也不会驾车去撞开一条路。”
她说着,像是怕他也不信,连忙将额头上包着的白布扯开:“你看,这么大的口子,她们一群命妇,知道不能以下犯上,却还围着我,朝我扔。”
伤口还没愈合,红肿又有些泛血丝,聂衍沉默地看着,替她将白布包回去。
“我没撒谎。”她看着他严肃的神色,哭得更凶,“我若想伤她们,挨个儿叫人捆了放到黑巷子里揍一顿狠的就是了,何苦连我自己也搭上。”
意识到自己过于难看的脸色可能让她误会了,聂衍缓和了眉眼,摸了摸她的脑袋:“我没有不相信你,若你想,我现在也能将她们捆了,扔到黑巷子里揍一顿。”
坤仪一愣,咧嘴就笑,双手搂住他的脖颈,高兴地蹭了蹭他的下巴:“你还信我。”
“嗯。”他扶好她的腰,“我信。”
眼里重新迸发出光,她乐了好一会儿,可也就一会儿,脸上的喜悦又渐渐暗淡下去:“你与我成亲不过数月都肯信我。可皇兄,他与我相识二十年了,一胞的亲兄妹,他不信我。”
说着,眼眶又红了。
聂衍抿唇,捏着自己的袖子给她擦了擦脸:“你皇兄不信的是我。”
她只不过是被他连累。
“什么意思?”她懵懂地看着他,眼里又清又澈。
聂衍没再往下说。
他觉得坤仪只需要当一只漂亮的凤凰,不必低头去看渠沟里的暗水。
“既无封号,倒也省事,你不必再进宫请安,多歇息几日吧。”他道,“等我忙完,陪你去郊外散心。”
坤仪想了想,委屈巴巴地问:“你那么忙,我现在是不是只能一个人在房间里等着,等你忙完了回来看我一眼?如果你不来,我就要自己数院子里的地砖,像别的贵门妇人那样?”
脑海里浮现出了那凄凉的场景,坤仪扁扁嘴,又要哭了。
聂衍莞尔,轻轻点了点她的鼻尖:“你若怕无聊,那便一直跟在我身边,只是,与我来往的人未必都是慈眉善目的,你得仔细不被吓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