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聂衍待她好,与她一心一意,她自然也觉得开心,但如今郎情已休,她一个人伤怀怪没意思的,便学他,寻个别人也是好的,反正她这身份,律法容得她纳面首。
这世上能爱自己到最后的只有自己。
起舞的小倌叼来一支荷花,落在她桌上,双眸含情地看着她,欲语还休。
坤仪是个体贴的,从不叫美人落颜面,当即将那荷花戴在发髻上,又从桌上捡了一串儿金珠,塞进他手心。
小倌欣喜地朝她一福,继续起舞。
这一舞可谓动人,看得许多夫人心怀微动,坤仪亦是高兴,赏了许多东西下去。
下头的小倌换成了乐师,也是清朗可人的面容,或古琴或琵琶,甚是动听。
原以为这就完了,结果后头还来了二十多位士,在画舫上谈诗论画,举止风雅,言之有物,供她们远观。
李宝松看得来气:“你这等做派,怪不得伯爷要纳妾。”
坤仪瞥她一眼,浅笑:“夫人莫要记错了,伯爷纳妾在先,我这等做派在后,就算要说话,你也当说一句‘怪不得殿下要如此,原来是伯爷纳了妾’,也不算偏颇。”
“殿下不觉得可耻吗?”李宝松起身,“身为女子却行此不守妇道之事,哪里有个人妇模样。”
脸上笑意淡了,坤仪往后靠了靠身子,打着扇儿睨她:“你们成婚,是嫁做人妇,而我成婚,是招婿,你若要说守妇道,便该是他守,不是我守。”
这话惊世骇俗,一众夫人呆愣当场。
没理会她们,坤仪招手让最好看的那个士上前来,递给他一块玉佩:“男儿若委屈做人面首,可还能全鸿鹄之志?”
士怔愣地看着她的面容,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坤仪笑了,当着各家夫人的面,直接将他收入了明珠台内庭。
原想着来看坤仪的热闹,不曾想还真被她给了个热闹,只是这热闹有些奇怪,众人看得心里都不是滋味。
谁家妇人不是上对婆婆低头,侧对夫君低头,偏她坤仪离经叛道,夫君纳妾,她便收面首,一个女儿家,大大咧咧地行这些事,也不怕儿女将来不好嫁娶。
离开明珠台的时候,每个人心里都有一肚子话揣着要回去找人吐露。坤仪也不介意,甚至还送了每人一颗望舒果,这些豪门内眷有的是第一回尝到好处,后来又去望舒铺子买了几十次不止……这些且按下不提。
坤仪收面首自然是瞒不过聂衍的,两人现在虽是分居,但明珠台和伯爵府也就一墙之隔,开一扇门,来去便是自如的,消息自然也飞得快。
“真是不像话。”夜半连连皱眉,“女儿家哪有用这些事来赌气的。”
聂衍兀自看着没说话,倒是淮南嘀咕了一句:“我看殿下也不像是赌气,她收的那个人家境虽然贫寒,但人品才学都是一等一的,做个面首绰绰有余,这些日子反正伯爷也不愿见她,她自己在明珠台玩开心些也好,省得惹出别的乱子来。”
“可……”夜半还是觉得不妥。
“随她去。”聂衍淡声开口,“有什么动静回来禀我便是。”
就像他这边“宠幸”人的动静她能马上知道一样,聂衍不介意听听她要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来。
然而,收面首的第一晚,坤仪未曾与人同房,第二晚第三晚,皆如是。
聂衍漫不经心地下着棋,嗤笑:“她合该学我,将样子也做全些。”
至少也该传出些十分恩爱的风声,才能叫人堵心。
“殿下不像是在做样子。”夜半有些迟疑地道,“虽未同房,但两人整日同进同出,相谈甚欢。”
黑子落错了一个格子,聂衍盯着看了片刻,若无其事地继续落白子:“有什么好谈的。”
“那林青苏是个全才,上知天下知地理,自然是有很多话能与殿下逗趣,殿下近来心情不算太好,但有他陪着,笑脸也是一日日地多了起来。”
白子也跟着落错了一个格子,聂衍瞥了一眼外头的院落:“蝉叫得好烦。”
夜半连忙拱手:“属下这便带人去清了。”
将棋子扔回棋篓,聂衍在软榻上坐了片刻,面容重新恢复平静。
他输给过她太多次,这次以及往后的日子里,他都不会再输了。既是决定好各过各的,那谁过得对方不开心,谁便是赢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