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进宫给宜妃娘娘请安就可以顺道来看看我了。九嫂还好不好?上次我生病九婶说要给我看小豹子的,可如今我都没能看到。皇阿玛不喜欢我在他面前提起九哥九嫂,我都不敢提去们府上。幸好我知道一贯都呆在四哥府上,我就直接过来见了,我是不是很聪明?”
弘晸哪能说个“不”字?谁不知道这十八叔是皇玛法的心头肉,太子能那么快下台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皇玛法看出太子一点儿也不顾念兄弟之情,十八叔病危的一刻他都不曾亲自来看,于是皇玛法就联想到是不是日后他老了,手把手带大的太子也会不顾念他的死活,这才痛下决心废了太子的。
这些都是阿玛说过的,即便他不说,小爷也想得明白!阿玛不就是告诫他,日后阿玛老了的时候让小爷在他床前尽孝吗?真是多此一举!只要额娘安安稳稳的,小爷自然乐意给那个老头子养老,可若是那老头子敢在外头养女人,小爷就带着额娘离家出走,最好是出海去,额娘最喜欢什么什么“渔舟飞船”了,她曾经嘀咕过的,小爷都记得。
十八叔也真是的,不就是额娘救了他一命吗?他就心心念念着小爷的额娘。不过想也没用,额娘只有小爷和弘暲两个儿子,阿玛说了,明年就要个宝贝闺女,也就是小爷的嫡亲妹妹,十八叔是没有机会了。
弘晸一心二用,这边儿心底下念念有词,那边儿却端着雅的笑容不乏亲热地说道:“十八叔果然聪明得很,一下子就知道能在四伯父这里见到我。十八叔请放心,等到我回家之后一定会告诉额娘的,想来额娘下次进宫给玛姆请安的时候会想办法去看看十八叔。只是这话我也不敢说死,毕竟宫里头的规矩大,十八叔还得住在阿哥所读,额娘能不能看到十八叔可就真不好说了。”
10、密室里
四贝勒府里几个年纪相近的叔侄笑闹着,一墙之隔的八贝勒府里,一处六面幽闭的空间里,四角悬着夜明珠,清冷的光亮下映照出面对面坐着的两名男子,他们姿态优雅静静地品着茶,直过了好一会儿才渐渐有了动静。
“八贤王果然有大家风范,如今这般紧要关头依然坐得住。只是前些日子为何不曾按照我的提醒行事?如今只怕恢复了爵位也恢复不了往日的荣光。”说话的男子鼻梁挺直,眼神深邃。
“亮工,何苦讽刺与我?那日众人举荐储位人选,我对他们都举荐我一事同样感到十分诧异。若非幼年时候曾经得相助,我也成就不了如今事业,我对的话一向信服,况且那日帮我确切分析过此时出头的害处,想想,我怎可能自毁城墙?这事儿必是我那几个兄弟的陷害,前几日诚郡王状告了大哥,如今便轮到我了。”八贝勒说完话还苦笑了两声,哪里看得出刚刚的镇定自若。
与八贝勒谈话之人姓年,名羹尧,字亮工。他只抬头扫了一眼便看出八贝勒的神情并非作伪,少不得也叹息了一声,“胤禩,我相交多年,我若不是真心为了,也不会在万岁爷巡行塞外的时候私下跑去知会一声儿,我们年家的兴衰都寄于一人之身,我妹妹后年选秀,我仍然惦记着幼时说过的话,必会娶她为妻呢。”
八贝勒抬头看着墙角的一颗夜明珠,再次幽幽一叹,“以亮工之容貌,我就知道妹妹会是个天姿绝色的女子,可惜我俩年纪相差太多,我又十分倚重岳家的权势,只能许她一个侧福晋的位份,怕是委屈了她。”
年羹尧闻言死死地捏住了手里的茶杯,他的思维再度出现了混乱,仿佛妹妹稚嫩的脸颊突然变得成熟美艳起来,她躺在床榻上永远地闭上了眼睛,周围的宫人乱糟糟地喊着,“年贵妃!贵妃娘娘!万岁爷已经下旨封您为皇贵妃了!”
该死的!年羹尧一用力,将手里的杯子捏碎,碎片划伤了手掌心,滴滴答答地开始流出鲜红的血液。八爷一惊,连忙撕下里衣干净的下摆,亲手帮他包扎起来。年羹尧对这一切都没有察觉,他脑中只反反复复地闪动着一个念头:又来了!
年羹尧从小就知道他跟旁人是不同的,他仿佛是开了天眼,看得到未来的事情,虽然很多时候都是模棱两可不清楚的,但是总有几次是清晰可辨的,一次是他哥哥生病、一次是他妹妹的降生,他都“看”得清清楚楚,之后的事实也确实证明了他的“看见”都准确无误,于是他就越发沉迷这种偶尔的“看见”,借此获得了更多的机遇。
有一日梦中,他“看见”自己在不惑之年平定西陲,在一个奇怪的地方获得了一种能够控制别人的虫子,于是醒来之后就心痒难耐,也不在意科考在即,只禀告家父家兄出门游学就去了那个奇异的村子,几番对答下来那个排外的民族竟然出奇地接纳了他,最终他通过族长的女儿获得了那些叫做“蛊”的虫子。
回家不久就是科考,他在梦中再次“看见”了试卷也看见了自己的答题,第二日在考场上发现,题目果真如此。
一次又一次,他沉迷于自己的天眼中,希望看到更多的未来,可是很多时候,未来都是模糊不清的,多半还需要某些线索,比如此刻,胤禩说要娶自己的妹妹做侧室,他就“看见”了妹妹成为贵妃最后死于盛年的场景。
年羹尧眨巴了一下眼睛,视野里重新出现了石桌、茶具,他抬起头怒瞪着八爷,“我知道离不得郭络罗家、离不得安亲王的势力,我也知道我妹妹比小很多,必然不可以娶她做正妻。可家嫡福晋悍妒如斯,她能否容得下我妹妹做侧室?我只有一个妹妹,从小爱若珍宝,能否始终疼爱她,让她不受人欺凌?”
八爷顿了一下,才轻轻地摇了摇头,“亮光,我不能骗。我可以始终待她如一,却无法时时护着她。郭络罗氏势大,我这贝勒府里早就被她握在了手掌心儿里,哪怕我偶尔宠了几个通房丫头她都会不时抽打她们一番,若是妹妹进府,我若是在府里的时候还好说,一旦我不在,她势必会受欺负的。”
年羹尧听闻此语反倒松了口气,“只要不骗我就好。日后若成事,会封我妹妹到哪个品级?”
“自然是等同副后的皇贵妃。亮光可需要我发个誓言?”八爷想也不想地回答。眼前的男子智多近妖,他几次能够抓住机遇、化险为夷都亏得亮工的提点。况且那年氏他曾经暗地里见过一面,虽然形容尚小,但已然有一股说不出的风流,日后怕是能够与九福晋一较高下,他早已有些心动。
年羹尧心下点了点头,都能够对得上,想来妹妹的良人定是眼前的八贝勒无疑。虽说他此刻似乎陷入了困境,但是不要紧,他暗中布置了许多,定能让八贝勒再度风生水起。只是既然他“看见”了未来,就必定不允许妹妹再度盛年而亡,说不得,找个适当的时机要废了八福晋,日后这王府里和宫闱中,都会是他妹妹的天下。
“好了,胤禩,我相交若许年,既然这般说了,我自然信得过,哪里需要发誓。我们还是商讨商讨之后如何行事为好。不满说,我早已打探出来,这次把拉下水还真不是诚郡王所为,而是那个疼爱的弟弟。”
“胤祯?”八爷惊诧地问道。
“没错,”年羹尧点了点头,“不过我暗中观察了他几年,他虽说有些个聪明劲儿,可到底不像是能够相处这么精明主意的人,他背后可有什么谋臣?我帮拉拢过来。可惜了,当初看好一个邬思道,却油盐不进,偏偏到了四贝勒府里当教先生去了。”
八爷没理会年羹尧最后一句话,他思索着十四身边儿的人,最终摇了摇头,“胤祯身边儿不曾有那等谋臣,除非是他老师法海亲自给他出的主意,可十四一贯亲近我,他为何要如此?我若上位他至少是个亲王爵位。”
年羹尧思索了一番,想着过往“看见”的所有画面,整理了一番,突兀地开口问道:“胤禩,觉得女子的智谋能否高过男子?”
八爷没有做声,只是目露深思。
年羹尧也不再追问,自顾自地接着说道:“说德妃娘娘得以上位果然是巧合吗?”
八爷闻言并没有露出惊容,反而重重地点头,“我与亮工猜到一处了,若是此间有人给胤祯出了主意,胤祯又毫不犹豫地去做了,那么这个幕后之人一定是德妃了。我额娘虽然如今也封了妃,可到底并不被人放在眼中,自来宫中三品的妃位只能有四人,如今惠妃、荣妃、宜妃、德妃早就够数了。我额娘这个良妃,呵呵,能比嫔高到什么地方去?皇阿玛倒不如不封,倒不如不赐这么个糟心的封号。”
年羹尧自来知道八贝勒对自己的出身从未放开过胸怀,他起身往密室四角的炭盆子里添少许的银丝碳,转动机关打开了密室顶棚密密麻麻的透气眼,重新落座,这次却没有再跟八贝勒面对面坐着,而是坐在了他的身侧。
年羹尧拍打着八贝勒的肩膀,“胤禩,何须多想?只要登基之后立良妃娘娘为皇太后,日后谁还敢谈及娘娘的出身?还可以替娘娘家族平反,到时娘娘家就不再是罪臣之后,娘娘也就成了赫赫有名的满洲贵族出身了。我只担心德妃娘娘此刻的作为,我实在猜不透她的心思。”
八爷按住年羹尧拍打着他的手臂,牢牢地握在掌心里,“亮工,只有从未嫌弃过我额娘出身低微。即便是我那福晋,在额娘没有封妃之前都不曾去她跟前尽过孝。亮工,只放心,妹妹一入府便是侧福晋的尊荣,让她暂且忍耐,我一旦上了位,必不辜负们一家人的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