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爷渀佛发呆一般地站在树林里,也没有看向小太监,只是皱着眉头,嘴里如同自言自语一般,“这八哥鸟是怎么回事?爷渀佛还听别人提起过。还有,这个小春子承认他是九阿哥的人了吗?”
小太监依旧低着头扫落叶,细声说道:“这八哥鸟据说是太子从宫外买回来的,会背些不着调的诗。小春子倒是硬气,一句话都没说,他现下烧的厉害,奴才给他擦了伤药,但是退热的药没处熬,奴才只能硬塞了些治伤寒的药丸进了他嘴里,其余的也没办法了。”
四爷渀佛突然从发呆中惊醒,大步流星地往外走,而小太监如同一直不曾留意到一般,继续低头扫着地上的枯枝败叶。四爷往宫外走,心下还惦记着,这九弟也是顾头不顾尾,驿站里自然有分配好的侍女、嬷嬷,他买通谁不能好好伺候九弟妹,非要安排个太监进去。宫里出去的人都有个来历,太子只要一查就会查出些蛛丝马迹来,怎么可能不让他怀疑。
九弟妹也够心软的,做了个噩梦就让九弟上心,寻了爷救人。也罢,九弟妹心软是好事,若真是个恶毒心狠的,自己也不放心她在九弟身边伺候。
“奴才给四贝勒请安。”
女子软糯的声音让四爷一下子被惊得回过神来,这是宫里一处比较偏僻的过道,他刚刚想事情竟然想入迷,没注意到行至了何处,身后一直跟着的苏培盛竟然也没上来劝说爷。四爷回头瞪了苏培盛一眼。
苏培盛更加瑟缩地低了头。他每次跟着主子入了宫就像是四爷的影子,只负责跟着他各处走走,看到贵人就请安,多了的话是一句也没有。
“是何人?”四爷也知道是自己想事情想入迷了,到底怪不得苏培盛身上,于是看着眼前身段柔美的宫女问道。
“奴才金铃,是伺候德妃娘娘的人。”宫婢倒是安安分分地低头回答。
四爷却一下子冷淡下来,额娘身边的人如何那么巧让他遇见了,真是不知所谓,四爷声音毫无起伏地问道:“既然是额娘宫里的人,如何在这里?”
宫婢不曾抬头,保持着半蹲的礀势口齿清晰地答道:“四贝勒有所不知,奴才的一位老乡被分到此处当差,奴才今日不当值,这才过来探望。”
四爷点了点头离开,并未将这段插曲放在心中。
却不知道金氏片刻后刚一回到永和宫,就被德妃叫到了跟前。德妃指着金氏对前来问安的四福晋那拉氏说道:“这就是我说的那个丫头,平日不吱声,但是每当我不开心的时候她总乐意到厨房做些我爱吃的点心,是个孝顺
的丫头。我看府里伺候胤禛的侍妾还是太少,宋格格原先在我跟前当差的时候我看中她稳妥才赐给了胤禛,谁知道那是个没福气的,至今只生了个女儿还殇了。今日就把这个丫头领回去,先给胤禛做个侍妾吧。”
“多谢额娘赏赐。”那拉氏一蹲身,甩着帕子谢恩,她的声音里无悲无喜,心思也确实如此,她看重的是四福晋的身份权利,喜欢的与四爷同肩并立面对一切压迫的坚定与执着,但这些不是男女之情,她自然生不出什么嫉妒之心。
“谢德妃娘娘恩典。”金氏跪地谢恩,头低低垂下,语调也平平的,可是手中攥着的帕子早就被汗水渗透。
“是个贴心的,”德妃等到那拉氏起身,招她过来站在了身边,亲热地拍了拍那拉氏的手,说道,“我看就好得很,一点儿也不拈酸吃醋,如今李氏既然又有了身子,要看管后院又忙,还是让这些小丫头伺候胤禛,也有空闲好好照顾弘晖,听说他这些日子又有些咳嗽了是不是?”
“劳额娘牵挂了,”那拉氏嘴角带着丝牵强的笑意,“弘晖的身子总是这样三天好,两天不好的,我都不知道为此操了多少的心。好在有额娘帮我选了不少人照顾着我们爷,这才让我松了口气,真是多亏了额娘了。”
德妃含笑应下了那拉氏的道谢。
德妃当日留了那拉氏用午膳,当天下午那拉氏就领着金氏回了贝勒府,让金氏给四贝勒请安的时候,明显地看到爷脸上的不悦。
四爷挥了挥手,让众人都下去,问那拉氏道:“又是额娘赐给爷的?明年大选挑些体面人进府多好,额娘又把包衣出身的丫头塞进了爷的府里。”
那拉氏起身给四爷按着太阳穴,柔声说道:“我也知道爷心里不痛快,可是额娘开了口,我也只得应下,若是爷实在不喜,冷着她也就是了。”
四爷叹气,额娘、额娘,心里再多不满只一个孝字压在头上,他不得不谨慎小心,“咱们府里虽说被爷清理过一次,但一定还有额娘的耳目在,不然她哪里做到了如指掌?爷若真的将她的耳目清理一空,额娘说不定还要找些什么名目往府里塞人。这个金氏,爷今儿个白天还见过,她晚上就跟回来了,焉知不是事先安排好的?也罢,爷今晚就宠幸她,一会儿将她安排到李氏院子里,让李氏收拾她吧。”
“还是放到宋格格那儿吧,”那拉氏连停顿一下都没有,就反驳了四爷,她说道,“李氏如今怀着身孕,再说府上现下只有大格格和弘晖,好容易李氏又要给爷生下孩子,还是多疼着她一些吧。爷既然知道金氏可能不稳妥,何苦让她跟李氏对上,若是伤了李氏肚子里的孩子,还不是爷要心疼?”
四爷心下感慨,福晋虽说总爱反驳他,可他就是满意福晋肯站在他这边想事情,每次反驳也都是有理有据。四爷的语气难得地带了丝温和,“爷虽喜欢她们伺候,但终究有话只能跟说说。还是最识大体,也罢,让金氏跟宋格格住一个院子吧。李侧福晋那儿还得靠多担待。爷一贯知道她有些小性儿,但是嫡妻,不与她计较也就是了。等到她生下孩子再让她立规矩。”
“我之间何苦说这些,咱们府上只有一个弘晖到底单薄了些,只要她们能为爷生下一儿半女,就是她们立功了。”四福晋继续给四爷捏着太阳穴,语气里丝毫不见一点儿火星儿气。
四爷很是赞赏地点了点头,觉着精神缓和了些,拍了拍的手让她自去休息。四爷转身去了外房,当晚就宠幸了金氏,若是不看在她出身永和宫,单是那一身如水的肌肤就会招得四爷的宠爱,到底可惜了。
第二日一早,苏培盛就在门外轻声唤起了主子,待到主子出来之后,轻声在四贝勒耳边说:“一大早何玉柱就过来了,奴才招呼他吃了一杯茶,怕是九爷那里有事。”
四爷也不耽搁,吩咐在外房用膳,就召见了等在耳房里的何玉柱。
“可是九弟那边出了什么事?”四爷直言问道。
“回四贝勒,主子宫里的眼线昨晚回报说,德妃娘娘赐给您一个侍妾,恰好那个金姓侍妾曾经被主子的眼线发现她行踪诡秘,似乎跟太子宫里有些联系,又似乎跟良贵人的大宫女有些个牵扯,具体如何主子也不清楚,只是特特吩咐奴才传话,让四贝勒一定防范着那个金氏。”
四爷放下筷子,心下虽说上了一点心,但并没有十分在意,无论这女人之前如何,他是不打算再宠幸她了,也就不怕她有什么本事打探到什么。话说府里面额娘的眼线已经够多了,还真不多金氏一人,九弟这次这么谨慎怕是防着金氏给太子那儿传消息吧。四爷只说道:“爷知道了。九弟也太提防太子了些。回吧。”
不提四爷这边如何做想,用过午膳的黛檬也好奇地问九爷:“说一大早就派何玉柱出去传话给四哥?什么事情这么紧急?”
九爷想起前世的一些过往,废太子、弘皙、弘历、曹家、老八,这些一时也说不清楚,但是防备着总是好的,虽然他死得早,但也敏锐地发现了不对劲儿的地方,怕是雍正年间修养在郑家庄的弘皙不会消停,还有被养在曹家的太子之女,怎么想都觉得是个结,不过九爷知道,四哥的侍妾金氏跟这些事情必定有所关联,只是到底还差了中间重要的一环,所以这个结如今还解不开。
九爷没打算舀那些腌臜事儿烦扰黛檬,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再当成笑话说给黛檬听也不迟,于是安抚地说道:“是德妃新赐了一个侍妾给四哥。许是我想的多了。我当年走得早,四哥之后都经历过什么我不可能了解。但是这个侍妾跟太子那边一定有所牵连,我不过让四哥先提防着。啊,什么事儿都别多想,安心给爷生个大阿哥就好了。”
黛檬有些疑惑,四哥的侍妾能跟太子有什么牵扯,她问道:“这个侍妾是谁?让都记在心里。”
“金氏,只知道是正白旗包衣。太子日后的一个庶福晋跟她十分亲厚。”
黛檬纳了闷,她看了这么多清穿,也没听说过四爷有个姓金的侍妾,也许是不受宠吧。
5、粮食珍贵
黛檬早已经能够感受到胎动了,如今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期待孩子踢她一脚。过去以为自己是个自私冷血的女人,可是直到现在,她才明白,原来她也是可以只付出而不求回报的,比如对待她肚子里的这个。
“黛檬,小阿哥又踢我了。”双手覆在黛檬肚子上细细感受着的九阿哥此刻带着纯粹的笑容说道。
“是不是?”黛檬把手放到九爷的手上同他一起体会这样的乐趣,还撅着嘴撒娇道,“胤禟,我的肚皮都快被儿子踹破了。日后他要是不听话,要帮我出气。”
“他可不敢不听他额娘的话,”九爷的笑容就没停下来,“我们的小阿哥日后是要孝敬额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