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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

元昭京都,昭武将军方府。 床榻上的方如逸猛地坐起,额间密汗如珠,呼吸急促地望着眼前一切。 烟青罗帐,红梨桌案。 竟是她未出阁时,在京都暂住的闺房。 她疑惑地四下张望,心想自己明明提刀杀上了崇丰初年的上元节宫宴,怎会被侍卫一箭穿心后,回到了六年前? 难道自己……重生了? 重生到了先帝尚在时的庆德二年? 天色将明时分,最是晦暗。 她定了定神,抹掉额间汗珠,起身走到桌案边,将蜡烛点上。 光亮散去房中漆黑,烛火静宁,一如她渐渐平复的心神。 她低了头,盯着桌案上的一张问安笺,上面写着“特赠山南天目松一盆”云云。 这字迹熟悉得如此,分明就是她前世的夫君,梁王元轼所。 她的目光动了动,落在一旁的天目松上。 天目松乃山南盆景中的珍品,素来名贵,可看着那被人刻意扭成斐然姿态的松枝,她却心中冷笑。 这般模样,像极了元轼那副面善心毒的嘴脸! 上一世,她和元轼得圣上赐婚,可进门不到两年,她的身子却每况愈下,总也查不出病因。 直到一日,她无意中撞见有人给她的汤药里下毒,才发现一心想嫁给元轼的皇商女何龄,竟要毒害自己。 她愤怒地将此事告诉元轼,求他为自己报仇。可元轼却护住了何龄,告诉她何家是他梁王的钱袋子,还要她劝说父兄一同起兵,做这天下的主。 那时她才惊觉,自己竟被元轼骗得彻底。 她没答应,元轼便让何龄继续下毒,让她每日昏睡,卧床不起,满头乌发稀稀疏疏,曾经名动京都的容貌,也衰败凋零得如同老妪。 难得清醒时,她几次想逃出梁王府,去漠北送信。 但一切都晚了。 元轼早从她和父兄的私中拿到了不少漠北军情,偷偷卖给戎族,以致边关大乱,又让官员撺掇着皇帝带上太子亲征,害得他们死在了漠北。 皇上和太子没了,元轼作为唯一的元昭宗室子弟,名正言顺登了皇位。 封后那日,她被毒哑了嗓子,灌了汤药恢复了些力气,偶人似的打扮起来,做了元昭的皇后。 登基不到半年,元轼挥兵镇住了戎族。可后来,戎族的俘虏走脱了几个,京都开始大传朝中有人勾结外敌,元轼便把先帝和先太子的死因嫁祸给方家,杀了她镇守漠北的父亲和兄长。 她知道后痛不欲生,本想一死了之,何龄的医女杜梅暗中来找她,说自己恨着何龄,想助她报仇雪恨,偷偷用医术帮她恢复了嗓子和力气。 她寻了机会,趁着上元节宫中宴赏群臣,拼尽全力,提刀杀上宫宴,历数元轼罪行。 可到头来,却被护驾的侍卫一箭穿心。 前世种种,苦痛难当。 方如逸望着烛火,安静地坐着,指尖却把掌心抠出了血。 真是上天垂怜,给了她从头再来的机会。 既如此,她定要换一种活法,斩断元轼的臂膀,无论如何也得保住父兄和自己性命。 她拿起元轼的问安笺,发现落款是昨日,心里不由地一紧。 天亮后,宫中就会传下旨来,给自己和元轼赐婚。 她搁下信笺,眉头深锁。 元轼自然是嫁不得的,可爹爹最是忠君,重生的事他多半不信,就算自己百般哀求,只怕他也不会忤逆君上。 退一万步,就算爹爹愿意主动提出不与元轼结亲,但如此一来,方家却会落个抗旨不遵的罪名。 父兄戎马半生才挣得军功,漠北外的戎族又虎视眈眈,他们的安危事关江山社稷,岂可为了自己尽数折损。 这门亲,要退,但不能无端端地退。 她要让全京都的人都知道,方家是不得已才断了与梁王的亲事。 天光透亮,桌案上的蜡烛滴了泪。 她吹灭烛火,趁着烛泪滚烫,将元轼的问安笺揉作一团,封入热蜡,埋进那盆天目松的土里。 这盆景,她要时时刻刻带着,摆在房中最显眼的地方,提醒自己不要忘了前世种种。 屋外传来兄长舞枪的“呼呼”声,她极力按下悲痛,捧出十七岁女儿家的样子,推门出去。 眼下正值京都春尽,日头起得早,暑气虽未大盛,但也隐隐有了苗头。 见方孚远打了个赤膊,额间满是细汗

,一柄银光闪闪的提卢枪舞得生风,方如逸笑道:“哥哥,都到京都了,你怎不歇息几日?” 方孚远将手中长枪纳头一扫,堪堪收了势,转身望她一眼,刀锋似的眉间腾了些柔和:“倒是头一回见你起得这般早。莫不是昨日梁王的那盆天目松,惹得你睡不着觉?” 方如逸心间一痛,身子却扭开了些,脸上做出害羞的模样:“梁王曾经替我解过围,我自然要想法子谢他。” “所以想了一夜?”方孚远提着枪过来,故意撞她一下。“想出什么法子没有?” “哥哥你打趣我呢!” 方如逸提起裙摆要去踩他的脚,却被他手中的长枪逼得近不了身。 她这哥哥从小习武,如今二十四了,练就了一身好武艺,她那三脚猫的功夫,自然派不上用场。 可眼下,这般举止却能让哥哥觉得,她心里是有元轼的。 “这都进京了,你们两个怎的还同在漠北时那般闹腾?” 昭武将军方岱从院外进来,背了手站着,一身青古碧的常服道袍穿得十分端正,向来拉碴的髯须也修得齐整了不少。 “爹爹,你明明是个武将,为何穿得像个官?”方如逸一面说,一面冲自家哥哥眨了眨眼。“还有这胡子,一到了京都,竟也乖顺起来了。” 方孚远抱着枪,低头忍笑,方岱见他们两个如此,板正的脸也有些绷不住。 他本是个豪爽的性子,从不拘小节的,每回进京都觉得麻烦得很,上朝见客,得备上十一二件的衣服去换,离了京又用不上,想想也是心疼。 他兜住宽大的袖子,坐在石凳上:“我听你们徐叔说,如今京都朝臣都穿这甩来甩去的道袍。我们常年在漠北待着,难得进京一回,不好叫人觉得我们诸事不懂。” 他从腰间摸出一只小巧的木盒子,递给方如逸:“逸儿如今也大了,女儿家头上没个簪子总是不好看。你瞧瞧喜不喜欢?” 方如逸打开盒子,望着躺在里面的那只金累丝南珠步摇,鼻头酸涩。 上一世的今岁,镇守漠北的父亲得了晋封昭武将军的圣旨,特特带着她和兄长进京谢恩,也为着给她寻一门好亲事,不让她的后半辈子都困在漠北那个苦寒之地。 父亲虽是边陲名声赫赫的守将,可他一向节俭,又体恤军中将士长年累月地受风沙和戎族侵扰之苦,每月的俸禄一到手便流了出去,她和兄长也一并过着清苦日子。 她不在意自己有没有日夜服侍的侍女,华美精致的衣裳,金银欲坠的头面,只要手边能有几册卷就够了。 可直到她入了京都,才知侍女、衣裳和头面,是何等地重要。 她只去了一次世家子弟和名门闺秀相看的花宴,穷酸的名声便传得满京都是。 她从未经过这般风雨,心里难受得紧,本不愿再去别的宴席上露脸,但架不住父亲劝说,只得硬着头皮登了左家的花宴。 就是那一日,她被几名世家女奚落,梁王元轼出言相帮,解了她的困局。 她感念如斯,也喜欢上了这位总是眉眼含笑的少年亲王。 如今回想,只怕元轼早就算计好了一切,只等她这个一无所知的人,跳进局中。 眼下父亲送自己金步摇,多半是听说了城中那些名门贵女笑她穷酸的话。 方如逸拿起步摇,小心地摸了摸,簪入发间,努力笑道:“真好看,多谢爹爹。” “你戴上这个,还真有几分姑娘家的模样。”方孚远抄着手,斜她一眼。 重活一世,哥哥还是那个有事无事就要挤兑自己的性子,方如逸心底腾了些暖意,插着腰道:“我本就是姑娘家,难道你从前不晓得?” 方孚远若有所思:“我只记得我有个成日穿男装,爱翻的弟弟来着,弱不禁风的……” “砰!” 他眼疾手快,一下挡开方如逸扔过来的石头。 “爹!她打我!” “明明是哥哥你先说我的!” 兄妹二人绕着院子打闹一阵,方岱也不劝阻,坐在一旁笑呵呵地看。 “将军,外门上来了位宫中贵使,请将军快快接旨!” 方如逸脚步一顿。 她知道今日赐婚的旨意就会下来,没想到元轼如此着急,竟让这圣旨来得这般快。 方岱赶紧起身往外走,招呼兄妹俩跟上,三人行了片刻,果然在前院见到了宣旨太监。 一家人忙跪下听旨。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昭武将军方岱之女方如逸,端丽淑德,知礼嘉仪,特赐为梁王

元轼正妃。钦此。’” 宣旨太监把那圣旨递到方岱手中,恭敬道:“昭武将军,起吧。” 方岱站起身,望着那道圣旨,神色略有惊诧。 梁王近日流水似的给逸儿送些时新小玩意儿,他的心思,自己早就猜到了几分,却不成想,赐婚的旨意来得这么快。 见父亲有些发愣,方如逸连忙从荷包里摸出一块硕大的银子,上前几步,塞给那太监:“多谢公公跑这一趟,入夏炎热,公公买杯茶吃。” 宣旨太监攥着银子,笑得眯了眼:“圣上说得没错,方姑娘果真淑德知礼,来人——” 他冲门外一喊,七八个小黄门抬着好几个大箱子,吃力地挪进来。 “方将军,这些都是梁王的赠礼。王爷说将军一家匆匆入京,特送此薄礼给您安置宅中物什,以后就是一家人了,还望将军莫要推辞。” 方如逸推了方岱一把:“爹,王爷对我们真好呢!” 方岱回过神来,拜谢几回,送那宣旨太监出了门。 方如逸同方孚远一起,将那些箱子一个个打开,把里面的物件捞出来细瞧。衣衫首饰,家具摆件,无一不是眼下京中时兴又名贵的。 方孚远看得咋舌:“逸儿,你这株尾巴花,怎的就被梁王相中了?” 方如逸的手握紧又松开。 自然是因为爹爹和你镇守漠北,领着对抗戎族的兵。 她被那些物什晃得难受,牙关紧咬,平复了下心绪才道:“定是因为梁王比你有眼光,瞧得出我的好。” “你都还没过门呢,就替未来夫君说上话了。”方孚远打趣道。 方如逸努力扯出一个笑:“梁王做你的妹夫,难道你不满意?” “我当然满意了,他在京中素有和善仁慈的美名,长得又俊朗沉稳。哎——”方孚远故意长叹一声。“我是替他不值啊!” 方如逸叉腰:“我看你是皮痒欠揍!” “好了!”回到前院的方岱一手拉住一个。“你们俩一个做了武官,一个就要嫁人,怎么还同小时候那样打打闹闹?没得叫人笑话。” 方如逸哼了一声:“是哥哥先招我的!” 见方孚远得瑟地扬了扬眉,方岱赏了他肩膀一拳:“今日还要进宫奏对,快去换朝服!” 等他离开前院,方岱背了手,目光扫了几回满院的大箱子。 “爹,想什么呢?”方如逸问道。 他转过身望着女儿:“逸儿,你这几日魂不守舍的,心里多半是在想梁王吧?” 方如逸目光一暗,别过头去:“他替我解过围,我很感激。” “梁王的确是个佳婿,如今你的婚事有了着落,爹也放心。” 方岱叹了口气,他想着自己应该高兴的,但不知怎的,心里却没来由地不是滋味。 “今日爹同你哥哥还要去见圣上,院子里乱糟糟的,你让下人们收拾一下。” 方如逸点头应是,送换好朝服的父兄离开,叫来几个小厮,指挥着他们把箱子搬进屋子,趁着下人们收拾的功夫,快步出了门。 她避开人多的市街,一路北上,到了丰登巷外。 皇商何家的宅院,就在此处。 她抬头望了望天,日头正盛。 前世帮了自己的杜梅说过,每日一到巳正,何龄就会让她出门,去采买做药膳所需的药材。 等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西角门果然开了,一名身形瘦削,穿着雀梅绿布裙的女子,顺着墙根往巷外走。 方如逸忙跟上去,等那女子买好了药,在嘈杂的人群中穿梭,才走到她身侧,悄声道:“杜梅,你可想救你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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