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珩身子养了足足一月才几乎彻底康健,容枝意照料了他半月便再没理由留在郢王府了,倒不是怕人议论,只是圣人吩咐礼部重新拟定了婚期,就在大年过后的二月初。
她特意写了信给杭州外祖家,万望他们能启程来长安参加婚仪,盼星星盼月亮般得到了应允的回信,容枝意喜不自胜,即刻命人去打点外祖一家的住所。
沈家毕竟是皇后母家,在长安本有间宅子,离皇城不远,是两座四进院,可惜小了些,加之久无人住,打点起来颇为棘手。
赵谰听闻她烦恼,大手一挥:“这有何难?阿爷上回说要把康王府留给我,等日后出降了做公主府。我早已命人洒扫修缮,如今我离成婚还远着呢,就让外祖先住着便是。”
“谰儿有心,那表姐就不推辞了。”容枝意欢欢快快接过了公主府的短期使用权,“放心吧,等他们小住一段时日,回了杭州,我必给你打扫得干干净净,绝不妨碍你日后与乔郎君住进去。”
赵谰脸“唰”一下红透:“我借你宅子,你还在这打趣我!不借了!你自去想法子吧!”
“公主殿下金口玉言,说出去的话收回,岂不有伤殿下威严?”
赵谰气得牙痒痒:“是,表姐是该好好打扫,等将来表姐有孕,为皇室添子添福,谰儿必要常邀表姐过府一叙!”
“就你牙尖嘴利!”
无论姐妹二人如何争吵,总算钥匙是到手了,后一日容枝意便喊了一向细致入微的府尹夫人宋嘉夕去了一趟公主府。
毕竟曾是亲王府,奢华气派是不缺的,无处不宣扬家主的财大气粗,就是缺了雅致,可惜时间紧迫改不了太多,园中景致要想挪动那是来不及的。因此便只让人撤去大半花红柳绿的摆件,换上颜色淡雅的,撤去只好看但不中用的桌椅床榻,换上简约舒适的,又听了宋嘉夕,把原先的地毯软垫换了个一干二净。
“这些也不用浪费,先看看有无衙司缺桌少椅的,若没有,一应拿去便宜当了,得来的银子都还给谰儿,日后她要修缮宅子,也不必都从工部拨款,或是从内帑出了。”
“栀栀不愧是长安第一才女。”二人走到一处湖边水榭,也有些累了,不约而同坐下来歇脚。
容枝意随口与她说起谰儿:“你说她和乔郎君到底什么情况了,分明郎有情妾有意,怎的还不去和圣人求赐婚定日子?”
宋嘉夕不知想到了什么,没来得及回她话,直到容枝意再次唤她,才回过神来。
“意儿,我倒有一事想要告诉你。”
“神神秘秘的。”容枝意提替她倒了杯茶,“怎么了?”
“我有身孕了。”
“什么?”
容枝意怔住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你是说,你此刻腹中,有个小娃娃?”
宋嘉夕点点头:“昨日去东宫看可儿时正遇上太医给她把平安脉,我这些日总是贪睡,多嘴问了一句,太医便给我也看了看,说是快满一月了。”
“是喜脉?”容枝意高兴得简直不知所措,“当真是喜脉?千真万确?”
“专瞧妇人的太医看过,后来又让几个司药们来了一趟,不会有错的。”
“这可是天大的喜事!谢泽旭可知道了?”
“他呀…我还没想好是现在告诉他,还是等头三月过去坐稳胎再告诉他呢。”
容枝意不太明白:“自然是即刻告诉他,这怀孕又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他也有份,自然也要为你和腹中胎儿付出些什么,方能显得没那么不公平。”
“你这话说得不错,那我今日回去就告诉他。不过日后身子大了可就难能日日出门了,你可要常常来府里看我,别让我一人天天对着宅子发闷。”
“那是自然,你腹中的小娃娃可得喊我一声小姨母,别说去府里瞧你了,就是搬过去照料你我也愿意!”
宋嘉夕笑开花:“你愿意,世子可不愿意!这没两日就要嫁人,没准等我足月生下孩子,你也要做阿娘了!”
容枝意畅想了一番,若真有个孩子喊她阿娘,日日黏着她又哭又闹,她反倒觉得…有些可怕。她帮五婶婶带过念儿一整日,那精力旺盛得,仿佛永远不知疲倦,一日下来把她折腾得腰酸背痛。
“还是不了。”她立刻摇摇头,“我自己还是个孩子,怎么生孩子带孩子?还是再过两年吧。”
“这事儿讲究顺其自然,若真来了,那也没法子。”
二人坐在水榭里聊了许久,直到申时末,谢泽旭下了衙才来接回宋嘉夕。
容枝意不要他们送,想着左右这儿离家中不远,不如步行回府。宿雪未融,整个长安白茫茫一片,倒是坐络车看不到的好风光。
“娘子今日很高兴呢。”照水怕她滑倒,小心翼翼搀扶着。
“高兴。”容枝意难掩笑意,细细和她念叨,“一来是好事将近,我和世子也算历经万难,总算走到一起了。二来是就要见到外祖一家,一年多未见着实想念。三来…照水,我喜欢现在的日子。”
雪光照得天边透亮,人间皓然一色,纵然冬雪未融,心里确是暖洋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