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顾潇然感觉到身体很暖,身上覆盖着柔软的被子,她缓缓睁开眼睛,眼前是一片雪白,到处都是薄薄的纯白色纱幔,有温暖的晨光从外面照射进来,纱幔随风轻摆,生出一丝飘渺感,仿佛身处幻境。
她正疑惑着这里是不是天堂时,面前出现了一张英俊的脸,她惊愕地看着他,男人微微蹙眉,而顾潇然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出现了幻觉,因为眼前的男人有着长长的黑发,他身上穿着复古的长袍,看向她的眼神里没有丝毫温度。
这人不是姬明宇,而是姬发!
“你醒了?”姬发微微勾唇,阴柔邪魅的脸上始终挂着一抹不惨有任何情绪的笑容,声音轻柔无比,却令人感觉不到丝毫温度。
她没有死,也没有回到二十一世纪,得到这个结论时她心底竟生出一丝丝雀跃,仿佛连她自己都没能发现心中那微妙的变化。
“这是哪里?”顾潇然想要动动身体,却发现全身上下依旧麻麻的,虽然没有离开这个世界,可她心底却又生出对姬发出现在这里的疑惑。
“你身体现在可好些了?”姬发缓缓坐在床边,没有回答她的问话,顾潇然这才注意到他手上拿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姜茶,浓郁的姜味随着袅袅热气传进她的鼻息。
只见他舀起一勺姜茶轻柔地吹了吹,尔后无比温柔地喂到她嘴边,顾潇然愣怔了一下,没有接过他喂来的姜茶,而是一脸狐疑地看着他,不知道他为何会突然转变这样多。
姬发笑了,大掌抬起,顾潇然一阵惊慌,却见他只是将她额前的碎发掖在耳后,并未做任何过激的行为,便也安下心来。
这样的姬发与在苏府时见到的他判若两人,她无法用任何词汇来形容此刻的姬发究竟给了她一种怎样的感受,那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仿佛她之前认识的那个危险的男子并非眼前的姬发一样。
那装满疑问的眼神被姬发尽收眼底,他唇上的笑容越发深邃:“把这个喝了,对你的身体很有益处。”
她深深凝眉,终是问出了自己的疑惑:“你救了我?”
“已经过去了,这些都不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尽快养好身体。”姬发没有正面回答顾潇然的问话,可这样的答非所问却也默认了她的猜测。
“你和梅扈究竟是什么关系?”她又问。
她不够聪明,却也不是傻瓜,她分明被梅扈关在冰室中,却被姬发救出来,唯一能将这一切解释通的便是姬发一早就已经与梅扈相互勾结!
思于此,她不禁回想起昨晚与帝辛的分别,若这件事与姬发有关,那么现在的帝辛就不会是安全的!
姬发突然笑的如沐春风,笑过之后垂眸看着她:“我的妲己……你还是那样聪明。”
顾潇然拼尽全力坐起身子,怔怔地看着姬发:“为何要这样做,先是让我入宫,现在又联手梅扈剥削殷商百姓的良田与钱财,帝辛身边究竟还有多少人是你的爪牙?”
在苏府的那日,姬发将她压在案几之上,阴狠地对她宣布只可以嫁给帝辛的命运,那时她便知道,苏妲己只是姬发手中的一颗棋子,即便他在她入宫后并未对她下达过任何指令,可她依旧能感觉到姬发的野心,他只是在找寻着一个最好的时机而已。
这样的野心是透露着一股令人恐惧的色彩的,让她这个生活在和平年代对政治毫不敏感的女人感到心悸!
话音渐落,便感受到姬发眸子里的温柔倏然消失,随之迸射出一抹不悦的神色,仿佛这样的话不该她问出口,或者说,她就应该做一颗不问不说,只知道一味执行的棋子。
可这些问题是她一定要追究清楚的,即便她无法改变历史,无法让帝辛躲过鹿台自|焚的厄运,可她不希望这些事情与她扯上一丝一毫的关系,她不愿自己做将帝辛送上刑场的刽子手!
“你在担心他的安危么?”姬发眼中的神色又沉了几分,他冷戾地捏起顾潇然的下颚,缓缓凑近她的脸,一字一顿道。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他眼中充满鄙夷,虽然她确实是在担心帝辛的安危,可他这样的眼神依旧让她感到不适。
见顾潇然神情不满,姬发脸上遂即露出一抹讥诮,捏着她下颚的手指又加重了几分力道,让她无法轻易挣脱,他轻笑一声:“怎么?成为帝辛的女人,你就开始心疼他了?”
姬发毫不遮掩的话语越发令顾潇然感到不适,这样的话是对她人格的亵渎,不仅贬低了她,却也让她重新拾起原本对他的厌恶。
“我只知道想要满足自己的愿望就要正大光明的竞争,而不是这些暗箱操作,你不觉得,这样即便胜了,也胜之不武么?”她讨厌这样阴险狡诈的人,即便他真的会成为一国之君,她也不会对他生出一丝一毫的敬畏!
“你这是在指责我么?”姬发眸色一暗,语气亦冷了几分。
“我是在阐述事实,你不觉得这样做很卑鄙吗?”顾潇然不甘示弱。
姬发的戾眸危险地眯缝了下,他捏着她下巴的手渐渐下滑,他用着一种非常奇怪的眼神看着她雪白的脖颈,目光丝毫没有停顿,而是顺着玉颈向下游走着,指腹在她皮肤上的触感也随之变得轻柔无比:“帝辛都对你做了些什么,让你如此设身处地与他着想?我真是好奇得很!”
“他对我做了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看到了你与他本质上的区别!”帝辛对她有过怀疑,也曾想过将她占为己有,可最终他仍旧放弃了这些念头。
她不知道帝辛是否真的百分百对她放下了戒心,她也不愿去想帝辛是否真如她想象的那样光明磊落,她只知道在这一刻,当得知姬发的奸险用心之后,她没办法不讨厌他,而帝辛的身影在她脑海中更也变得异常高大。
突然觉得帝辛与姬发是两个极端的人,一明一暗,就像是太极,阴阳两仪的互动,这是自然规律,即便这样的现实有些残酷,却是人力难以阻止的,只是她难免为帝辛的结局感到心痛。
“本质上的区别?”姬发冷嗤,之后眯缝着双眼怒视着顾潇然,冷冷说道,“并非光明正大又如何?你可知,我为了这个目标付出了多少?包括……我心爱的女人。”
顾潇然的身体重重一颤,姬发眼中虽有怒意,可她也看到了一丝丝难掩的妒意,她尽量忽略掉他眼中的神色,愤慨地说道:“再如何的付出,你终究是个自私的人,不要说利用心爱的女人来达成某种目的是件多么高尚的事情,更不要恬不知耻地说你还爱着这个女人,因为这样的话在你的所作所为面前已经被瓦解的渣都不剩!”
几乎是顾潇然话音渐落,姬发突然握紧她瘦弱的肩膀,大声吼道:“你可以不赞成我的作为,可你不能无视我对你的真心!”
顾潇然呼吸蓦然一窒,她怔怔地看着姬发,这是一张与姬明宇如此相似的脸,他紧拧的眉宇,眼中的真诚仿佛让她看到了真正的姬明宇一般,几乎是一瞬,姬发的眸光渐渐软了下来,方才的激动渐渐归于平静,声调亦变得轻柔:“妲己,为何血月选择了你?”
顾潇然瞬间当机,一切又回到了血月上面,那日在平乐苑中国师这样说,今日姬发亦是如此说,可她却不知道血月究竟是什么,龙脉又是什么?
而又一个疑惑涌向脑海,虽不知龙脉与血月有着怎样的关联,可在帝辛看来如此重要的龙脉,姬发这样野心勃勃的人自然也会想要占为己有,若她是唯一知晓龙脉下落的人,姬发又为何会将她拱手送人?
“你在说什么?血月选择了我?”顾潇然充满鄙夷,难道这是她穿越至此的原因吗?
“妲己,得到你并不意味着会当真得到龙脉,因为血月选中的人是把双刃剑,善恶难辨,越是想要得到便越是会适得其反。”姬发握着顾潇然的肩膀,墨眸深深凝着她的眼睛,郑重其事地说道,“我因此不得不放弃你,待殷商覆灭之时,我定会正大光明迎你为后!”
姬发的话如同一记炸雷响彻在顾潇然的脑海,一瞬间满脑子零乱不堪,根本无法正常思考,她是双刃剑,善恶难辨,帝辛得到她不一定就意味着是好事,也可能是恶果。
难道殷商覆灭,帝辛鹿台自|焚当真与她的出现有关么?她不敢往下想,不敢想象姬发说的话都是事实,可她却知道自己已然信了,若不是如此,姬发为何会将她拱手让人!
待她努力回神,只觉得通身发冷,皮肤栗粒难消,她讷讷地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不知道血月究竟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是个普通的女子,只想过安定的生活,不愿做你们男人之间争权夺利的棋子,更不愿做令商朝覆灭的导火索。”
姬发渐渐勾起了唇角:“妲己,你别无选择。”
她看着他,不明白他这话的含义。
“你可以不愿与我结盟,可你不要以为帝辛就是个高尚的男人,只怕你再如何不愿卷入其中,此刻,他也不会轻易放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