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着玉格的安排,一家人有条不紊的各自忙碌起来,偏偏这关头,陈氏病了。
且一病就病得极为凶险,还是风寒。
一个日日在家,日日在灶房上头忙碌的人,感染了风寒。
玉格拿着大夫留下的药方,看着陈氏和大姐儿。
陈氏昏昏沉沉的躺在炕上,人已经烧得有些迷糊了,嘴里喃喃的,不知在呓语些什么。
大姐儿低着头咬着唇,满脸的自责内疚,不敢和玉格对视。
“大姐总得给我个解释,额娘怎么突然就病得这样厉害了?”
玉格的语气并不严厉,也没有责怪的意思,但大姐儿的声线却颤得连不上线,然尽管如此,她还是咬着牙道:“就、就是天气冷,就、就受了凉。”
二姐儿在外摆摊,三姐儿和四姐儿都在东厢忙碌,时间紧任务重,她们简直一刻也不得闲,连晚上也是要点灯忙的,恨不得一天能有二十四个时辰,听说陈氏病倒了,也只是过来瞧了一眼,见大夫看了病留了药,又急急去忙了。
是以此时,东梢间里除她们外,只有五姐儿和六姐儿在,不过大姐这模样,此事明显另有隐情,五姐儿和六姐儿对视一眼,也只不说话。
双方正僵持着,金姐儿端了一碗药进来,小心的喂给陈氏喝。
玉格的视线从大姐儿身上落到陈氏身上,又从陈氏身上落到金姐儿的手上。
因为冻疮而红肿的手指,衬着灰白泛黄的陶碗,实在是显眼极了。
她记得,从她开始做买卖后,陈氏和金姐儿就不再出去给人洗衣服了,之后,她又给她们买了冻伤膏,两人日常都在灶上忙,堂屋和睡炕也都是烧着火的,她这手……金姐儿是个聪明有心思的姑娘。
玉格转身看着大姐儿,既觉匪夷所思又笃笃定的道:“额娘又带着金姐儿出去给人洗衣服了?”
大姐儿身子猛地一颤,沉默半晌,最终幅度极小的点头,“额娘,额娘不让我说。”
“为什么?”玉格皱眉,“为什么突然又去给人洗衣服?”
“是家里有了什么旁的开销?还是别的什么?出什么事了?”
大姐儿又沉默了好一会儿,突然啜泣着起来,“额娘都是为了我!”
玉格皱眉不解。
大姐儿自责不已,“我做被子,那羽绒被,做好了,毛总往外头钻,额娘原本说,说等还了银子,就和你说,让你帮忙,另外买棉花来,可是,没想到咱们家就没有赏银,都是你辛辛苦苦挣的,额娘说,没有让没成年的弟弟给姐姐准备嫁妆的,你给我打了柜子,又买了布,不好事事都要你操心,就说这棉花,她给我买,都怪我。”
玉格转身看向五姐儿和六姐儿,六姐儿往后跳了一步,忙摆手道:“别看我,我和你住在东厢,如今又要练什么滑板,我可什么都不知道。”
玉格又转身看向大姐儿,“就因为这个?你们两个一起做着面包糠的生意,二姐也不是会瞒着额娘的人,她难道不知道你们这两处的收益?”
大姐儿点头,“知道,额娘比我和二姐儿还要上心,日日都要过问的。”
“只是,”大姐儿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道:“我瞧着从你说了没有什么看重和赏钱的事后,额娘就忧虑得很,像是在……害怕。”
“害怕?怕什么?”
玉格大感荒谬,这前后的因果荒谬得甚至让她想要发笑。
大姐儿摇头,“我也不知道。”
想了想,大姐儿又道:“大约是怕别人知道了上门催债,也可能是怕佐领府上不要咱们家的炸牛乳和面包糠了,家里还不上钱,所以想尽量的多攒些钱。”
大姐儿看了一眼低垂着眸,面无表情看着陈氏喝药的玉格,嘴唇动了动,到底不敢再隐瞒什么,低声道:“二姐儿那处用的油,额娘也叫她三日才换一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