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道狭长,寂静无人,唯有一束日光投射两个人的影子。 “公主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谢珩盯着小脸红扑扑行为大胆的小公主,往前逼近了一步,身上的压迫感汹涌而至。 华翎的影子已经全部被他的身影所笼罩,严严实实。 她重重地点头,紧张地有些喘不过气,“当然了,太师,我知道我在向你求欢,然后你要帮我去救救皇兄。” 求欢二字从她一张一合的菱唇中吐出来,谢珩的眸色顿时变得漆黑如墨,他的体内蓦地烧起了一把火。 天真单纯的小公主,被皇家养的不谙世事,如今可不就是在胆大妄为地点火? “我还知道你喜欢我,所以你帮我救了皇兄,我就也喜欢你,愿意和你在一起。”华翎又一次强调,扑闪的眼睛中带着明亮的光芒。 她不相信自己都亲了他,他还会再次拒绝。不可能的,她虽然被娇养的不通人事,但感知可敏锐了,她能察觉到他看自己的眼神不对劲,有危险也有熊熊的火焰,想要把她整个人吞了。 她直白地过分,纵然是谢珩,此刻也不禁哑口无言。 沉默了片刻,他捻了捻手指,扫了一眼她红艳艳的唇瓣,才再次开口,“公主从何知道臣喜欢你。” 他从前听过太子有一个宠爱的胞妹,但今日是第一次在成帝那里见到小公主的真容。 她口中的喜欢从何而来。 华翎动了动嘴唇,清艳绝伦的脸上浮现出一点点的纠结,她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喜欢的她,但死之前听到的那句话是真的,还有她的皇嫂太子妃…… 想到皇嫂可能会背叛皇兄而且为了这个男人杀了她,她的神色唰一下变得气愤,“反正我就是知道,你喜欢我,不会错的。” 她信誓旦旦的模样仿佛其中有隐情,谢珩皱起了眉头。 “难道你不喜欢我亲你吗?”她换了个方式反问,扬着下巴整张小脸全部暴露在他的目光之中。 不喜欢吗?身体在那一瞬间的反应只有他自己清楚。谢珩半阖着眼皮,不言不语,只面色极为冷淡。 她的吻、她的红唇、她身上的香气的确合他的意,但她是太子的胞妹,谢珩目前还不想和太子扯上更复杂的关系。 他漫不经心地在心里衡量,久久地没有说话。 华翎见此难免有些急了,他可以拖,她的皇兄可拖不起,她都亲他了,他居然还无动于衷! 父皇,谢珩……除了他们,能帮到她的人,她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高高瘦瘦的身影,她极少见过的外男。 “肃国公世子,霍重屿。”她低声念出那个人的名字,暗暗地想怎么才能出宫见到他,如果去找东宫的颜舍人,兴许可以。 她默默地往后退一步,脚下已经改换了路线。 谢珩将她的反应全部收在眼底,脸色一冷,在她还未转头之前,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公主这是要去找别人帮忙了?和对臣同样的方式?” 肃国公世子霍重屿,东宫太子着重拉拢的人。如今看来,太子是想把他的胞妹当做礼物送给霍家,不然小公主的口中不会冒出霍世子的名字。 他冷嗤一声,捏着小公主的手指微微用力。 华翎不满地皱皱鼻头,嘟着嘴巴反驳,“当然不是,你喜欢我,我才这样的。” 而且你手底下有骑兵,权势比父皇还要厉害,其他人不能与你抗衡。皇兄,父皇,建康城,大晋的天下,她不是一时起意才主动的,深知只有他可以影响局势。 她要靠她的美貌,他的喜欢,让上辈子的轨道改变哪怕只有一点点。 这句话出乎意料地取悦了面色不虞的男人,他神色恢复平淡,指腹在少女娇嫩的肌肤上摩挲了些许,慢慢松开。 “太子殿下奉命出巡邺地,仅去了半月,时间是短了点。”谢珩不慌不忙地抬眉,取走了她手中握着的羊脂玉环佩。 华翎的眼睛一亮,菱唇也翘了起来,他这么说又拿走信物,意思是他答应阻止皇兄回建康城了? “太师,你让人和皇兄说,他迟上半个月再回来,烟烟在皇宫等着他。”一高兴,她的眉眼弯弯,唤谢珩的语气也变得甜甜的。 烟……烟? 谢珩无声在唇边咀嚼这两个字,心底泛起一阵涟漪,这个名字和少女倒是很般配。 手中的羊脂玉环佩温温润润,仿佛还带着女子身上的气息,他莫名掀唇沉沉一笑,有些心思他的确动了。 毕竟,他是个成熟正常的男人。 华翎怕被人发现她暗中的举动,气喘吁吁地又跑
回了昭华殿,嘴唇很红,脸颊也很红,脸侧的碎发湿哒哒的,胸脯鼓鼓,分外惹人爱怜的模样让素芹等人眼皮猛跳。 在不明所以的人眼中,还以为公主经历了一场……“公主,您跑动这么长时间,累了也饿了吧?” 素芹为她递上一碗燕窝羹,华翎捧着一勺一勺地喝了干净。 喝完之后她恢复了一些体力,也感受到了更多的疲惫,这半日的功夫,她提着心又吊着胆,如今总算可以松一口气了。 只是,谢珩不会骗她的吧……华翎咬着唇在殿中走来走去,不由又陷入到另外一场担忧中。 素芹对她的愁绪一头雾水,但见她身上的汗水黏着衣服,忙吩咐人去准备热水,公主万一着凉了怎么办? 浴房中,华翎再着急也没有办法,只得乖乖地沐浴。 出浴后,她仅穿着小衣趴在床上,肤白胜雪。素芹轻轻地将西域供上的凝香露倒出一半,涂在她的身上,肌肤柔嫩,侍女根本不敢用力,唯恐留下一个红印。 然而眼光一转,不经意间往上扫到华翎的下颌,她的动作猛的一停。在耳垂靠前的地方,赫然有一道淡红色的指痕! 这是谁留下的!侍女的心直直地往下沉,嗓音干涩,“可有人对公主不敬?” 虽然心悬在半空,但热水激发了华翎的睡意,她半合着眼睛,模模糊糊听到贴身侍女问的话,下意识软软说出了一个名字,“谢珩。” 只有他,也唯有他! 谢珩下了衙门已经是下午申时,由于他的母亲定国公府的老夫人着人催促,他带着长随骆东回了定国公府。 平时,他都是歇在他自己的长信侯府。 他要回来,整个定国公府都惊动了,纷纷到老夫人的面前献殷勤,期盼着能和他见一面。老夫人深深知道幼子喜欢清静的性子,三言两语打发了他们,让谢珩到她的福康堂用晚膳。 定国公身有暗疾,一般在京郊修养。席上只有谢家老夫人和大房的夫妻三人,丫鬟打起帘子,谢珩走进去看到兄长和长嫂也不意外。 他们是谢贵妃的亲生父母。 “珩儿,快快坐下,母亲看你又是瘦了,定是身边的人没照顾好你。”老夫人一看到幼子就忍不住念叨,谢珩坐在她的身边不置一词。 他已经猜到母亲下一句会说些什么了,果然,接着谢老夫人又提起哪一家的姑娘多么聪慧可人,谁谁的女儿又多么贴心细致。 “先前几年你一直不在家里,母亲也不好操办你的终生大事。可眼下,我们谢家无人敢欺,你也不必再去那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地方拼命,也该娶一房媳妇让母亲抱孙子了。” 谢珩舀着一碗汤慢条斯理地品味,闻言撩撩眼皮,“大哥的膝下孙儿都有了,母亲不缺孙子。” 谢珩的大哥如今在府中都称大老爷,儿孙成群。听他这样说,谢大老爷笑了笑。 “那不一样,母亲想要抱你生的孙子。”谢老夫人脸色不好看,她确实不缺孙子,可幼子膝下空虚,身边也没个可心的人。 谢珩不说话了,谢大夫人,谢贵妃的母亲忽然插了一句话,那也是他们夫妻两人过来的目的。 “五弟,贵妃娘娘说宗室中的王妃长公主也想与我谢家结亲,私下都去她那里讨好多次了。” 谢珩放下手中的勺子,淡淡地嗯了一声,反应冷漠。 谢大夫人却像是受到了鼓励一般,说的起劲,“娘娘觉得五弟你风姿卓越人中龙凤,寻遍建康城,恐怕皇室郡主也只堪堪入眼。皇室公主都不行,太过娇蛮,入不了我谢家的门。” 她的话音落下,谢珩的眉毛骤然拧起,重重地放下汤碗,黑眸盯向谢大夫人,不冷不热地开口,“大嫂,这些话以后不要再说。” 他动了薄怒,连谢老夫人都吓了一跳,谢大老爷连忙拉着一脸怔然的谢大夫人起身赔了个不是。 “五弟,你大嫂一时心急失言了,你千万不要和她计较。” “谢家亦不是铜墙铁壁,皇家的事情终归是不得轻易妄言,大嫂以后要记住了。”谢珩语气微冷,谢大夫人反应过来连忙应是,不敢再吭声。 堂中一时安静下来,谢珩用了些炙肉,喝了两口茶,也没了兴致,起身就和谢老夫人告辞。 他要回院休息,谢老夫人也不拦着,只是挥手让房中的一个婢女跟了上去。 那婢女长着一张白净的鹅蛋脸,粉面琼鼻,红红的樱桃小嘴含着羞涩的笑意,灯下看去是个难得的美人。 谢老夫人的用意很明显,那婢女也心下得意,主动上前为谢珩打门帘。 谢珩停下了脚
步,审视的目光居高临下地在意图靠近他的女人脸上扫了一下,眼底没有一丝温度。 “母亲,这等姿色,儿子看不上。”他冷声留下一句话,转身就走。 嫌弃与挑剔的反应让那个内心窃喜的婢女霎时白了脸色。 谢老夫人叹了一口气,挥挥手又让她退下,和谢大老爷夫妇两人抱怨,“也不知道珩儿是什么样的眼光,这也看不上那也看不上。” 谢大夫人想说康王之女安阳郡主,这也是她今日挑起话头的缘由,然刚被训斥一番,此时也不敢开口了。 谢珩回到了他在定国公府的院子锦笃院,先去了房,案上已经摆上了密封的信。 他拆开扫了两眼,心中波澜不惊,成帝这些时日身体不怎么好,所以才急诏太子回建康城,而太子在邺地亦是有所图谋,都不过是防着他而已。 谢珩将密信随意折好丢进香炉中,眉间无风无浪,势已成,无所谓他们困死挣扎。 “爷,热水已经准备好了。”骆东亲自经手,没敢让府中的丫鬟靠近。 谢珩淡淡应一声,沐浴过后,亥时入寝。 难得,向来寡情的他做了一个梦。梦中,少女莹白的手臂环抱着他的脖颈,软绵绵的身躯就在他的身下,她小脸潮红,眼神迷离……而他同样地掐着她的下巴,沉沉地盯着她,发了狂一般,激得她哭叫连连…… 身体的异样使他蓦然睁开眼睛,过了一会儿,他脸色难看地唤人进来。 “派一队人去邺地,拦住太子。”谢珩沉声吩咐,“一个月后,他才可回建康。” 至于这一个月的时间,他要好好谋划,太子的宝贝与其送给肃国公府倒不如送到他的身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