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了是哪一年,那时我还是孩子,住在黄土坑,一家叫精武旅社的楼上。旅社老板的爹老大年纪,而且只有一只手,每次我下楼,他都会招呼我。1t;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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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次我下楼踢球,球滚到了楼下,大爷一只手接住了,我走上前,他递给我一根棒棒糖,我没接,他又给我一根冰棒,我只得接了。1t;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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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满头大汗地回来,他还在那里坐着,为表感激,我觉得有义务陪他坐会儿,于是,我走上前,也坐了下来。1t;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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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转过头,看看我,满脸慈祥。我平常话本来就不多,一时也找不到话题,只好弱弱地问,“你家以前住哪?”1t;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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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肃路,锡麟街一块。”1t;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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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江边啦,好远。”1t;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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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口袋里露出一把玩具枪。1t;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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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玩枪啊,其实,爷爷我玩过真的,那还是6年武斗那会儿,几十年过去了,现在还心有余悸。”1t;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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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武斗是什么?”1t;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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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斗啊,你爷爷奶奶应该有印象,那是动乱十年的第二年的时候,全国造反派分成了两派,死了好多人,以安徽举例,安庆闹得最凶,当时我们夺了部队的武器,双方在孝肃路一带生了械斗,血流成河。”1t;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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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被吓着,任大爷接着说。1t;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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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什么样啊?”1t;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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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春夏之交的时候,我们以孝肃路为界,他们占路南,我们占路北,他们上民房,我们就占路边放沙包,搞得像打仗一样,其实归根结底就是流氓打架。”1t;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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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用什么武器,炸弹?”1t;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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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那么高级,就是步枪、手枪,还有两挺机枪,其余的拿刀和棍,第一场仗就死了十几个,后来一共几百个人就这样打群架一样互相砍杀,到晚上大家都打累了,精疲力尽,又饿又渴,怎么办,商量一下,大家都撤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跟没事人一样。”1t;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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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了好多人吧?”1t;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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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十个吧,没统计过。地上都是血和残肢。当时天气热,民兵怕尸体太快腐烂臭,就让群众把尸体都暂到工人之家去,那时工人之家是一家普通的电影院,你是没看到,舞台上堆了满满一地的尸体,走道上也一样,大家又搬来许多的冰块,延迟腐烂,等着家属来认尸。”1t;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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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那看过电影。”1t;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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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我继续说,后来啊,尸体只领走一半,不能由着腐烂,于是,就找来群众用板车和三轮车把它们都拉到火葬场去烧了。”1t;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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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烧了很疼的,爷爷。”1t;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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