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市的天,还没进入三伏天已有暴热趋势。
此时的高铁车站,大批青春稚嫩的脸庞手持各色行李箱与背包蜂拥而出,三五成群或两两结伴各自奔向不同方向。
三年未归,即将大四的盛夏再次踏上这片土地,望着周围熟悉的一切,脑子里一闪而过当初孤身一人拖着笨重行李离开乐市的一幕,心情万般复杂。
走时一个人,回来亦是。这个世界上,果然已经没有在乎她的人了。路过一处树荫,女孩稍作停留。回忆起那个清瘦高大的身影,不自觉心生酸涩。
这次回来,他们会遇见吗?
似怕遇到认识的人,当她加快脚步来到路边刚要招手打车,忽然身后伸出一只大手,一把夺走女孩手里的箱子和背包。清朗嗓音打趣道:“这位同学,家人不来接你吗?”
盛夏本能回头,眼底的哀伤在看清来人,顷刻间化为一片惊喜。主动扑上去挽住男人胳膊高兴呼喊:“哥哥,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回来?”
“先上车,帽子都不戴,脸都晒红了。”顺手把人推开,快速放好行李绕到主驾驶,随即发动车子离开。
而他们前脚刚走,几米开外的马路对面一辆低调黑色牧马人立刻紧跟其后。仿佛等了很久,主驾驶的某人透过挡风玻璃,浓郁的漆黑瞳仁始终落在前方银色车里白裙黑发及腰的女孩身上,薄唇蹦成一条线,似乎在隐忍着什么。
一扫阴霾的盛夏尚不知有人跟着他们,在后车座给舍友群发消息报平安,顺口询问:“哥,你这次回来能待多久,能不能等我开学了再走啊。”
反正只要熬到开学,她就有能力决定自己的去留。
如果不是那两个人强势逼迫自己回来,这辈子她都不想再踏入这座城市半步。
盛问左手时不时敲打两下方向盘,眼底泛起阵阵心疼:“小夏,其实爸妈很想你。暑假这三个月,乖乖在家待着,哥下周可能需要归队。”
闻言,女孩收好手机抬眸,看向前方比她大五岁的盛问,闷闷嗯了声而后道:“嗯,那你送我回老房子吧。住惯了,搬到新房不适应。”
回来前一天晚上,那两个人明确告诉她;新房是给哥哥拿来结婚的,不准她住进去。非但如此,老两口明确要求让她找份暑假工,不要成天在家等吃混喝,他们不是什么富贵人家,不养闲人。
她上大学的所有费用,除了盛问偷偷每个月打在卡上的一千五百块钱生活费,其他全靠奖学金和平时打零工以及熬夜接设计画稿积攒来的。假设那两个人不让她进家门,租个房子每天熬日子继续之前的兼职工作,还是很轻松的。
她打小就明白,父母对待她和哥哥非常不一样,所以早早变得非常独立。
至于盛问,是她唯一一个在家里愿意搭话的人。
“小夏,别耍小孩子脾气。爸妈得知你今天到家,不知道多开心。早起出门买了很多东西,我来接你之前,他们忙着准备晚餐呢。”盛问不明白,为什么盛夏对父母那么冷漠。哪怕,这次是他逼着父母给盛夏打电话强制要求她必须回家的。
三年来一通电话都没有,完全忘了自己的根在哪。
一回来被哥哥教训,盛夏心里肯定不好受。女孩冷着张消瘦的精致脸蛋,浓密睫毛忽闪,清澈透亮的棕色眸子泛起些许水光。
一向温柔漂亮的她骨子里其实很倔强,冷了冷声音,再次要求:“是我想住老房子。再说为了赶上车次,我早上五点就起来了,这会儿挺困的。那儿距离近,附近都是小吃街,晚上的同学聚会也在学校旁边的饭店,方便些。”随口扯个谎,小脸转向窗外。
还有,曾经陪伴她度过整个青春时期的少年,他与当初那个女孩还在一起吗?是不是早就把她忘了..
她一直记得,他的家亦在那儿。
不能回忆,想起来心脏密密麻麻的痛,刺得她无法呼吸。
对于冷淡的盛夏,盛问感到无奈的同时又忍不住疼惜。顿了顿,男人沉下声:“那套房子,爸妈早卖了。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不管怎么样,先跟我回家休息一会儿。晚上几点开始,我送你。”
突如其来的消息,令盛夏喉间发紧。
卖了?
那她留下来的东西呢,扔了吗?
女孩忽地扒着前方座椅,紧张询问:“哥,爸妈什么时候卖的?我还有一些私人物品没收拾,如果没交付,麻烦送我过去,谢谢。”
她狭小的几平米卧房不足阳台大,一张单人床塞进去,只留一小块放置其他籍的空地。而她最珍惜的整个青春,全堆积在床下那个铁盒子里。
“很重要吗?我给爸妈打电话,这事他们办的。”其实,那套房子还在。他之所以这么讲,无非是让盛夏改变主意,好趁放假时间跟爸妈拉近关系。
几乎不带一丝犹豫,盛夏重重点头:“嗯,我的零用钱都在本里藏着,可别真卖了。”女孩略带哭腔,双手发抖。
盛问哪儿忍心,赶紧安抚:“我陪你去看看。不过那儿的路在翻新,不太好走。”
“我可以自己走过去,你把我送到学校路口。”
看眼窗外,不知不觉已经来到老城区。
许是天气过于炎热,路上并没什么行人。坑坑洼洼的路面,令盛问眉宇布满不悦。
破房子有什么好,小夏非要住这里。
然而,人越是在烦恼的时候,越容易出事情。
突地咯噔一声,车子猛烈震动下而后停下来。盛夏不明所以,担心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男人下了车,四下查看。果不其然,凡是走这种路段,车子要么抛锚,要么爆胎。
见他双手叉腰烦躁不堪,车里的人跟着出来。注意到右侧后方轮胎干瘪如丝,盛夏下意识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错。哥你去车里等着,我去看看周围有没有汽修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