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村这边,夜少白出了村去,老爷子自己来到屋后小院中央,脱下外褂丢到一旁的木墩上,双腿略弯扎了个桩,调整好呼吸后,便缓慢的练起了一套拳法,初时还好似老人伸展筋骨,可随着几招下来,便是一式快过一式,虎虎生风,也不知老人练的哪路拳法,此时随着老人的辗转腾挪,居然带的满院风声贯耳,若是夜少白在此,定然看的目瞪口呆,他从来也不知道自家老爷子还会武艺,且还是个练家子。
练了有一炷香的功夫,老爷子才回复到最初的姿势,站桩收功,头顶散发的热气肉眼可见,长吐了一口气,老人摇了摇头,自嘲的一笑,自语道:“不服老不成啊,这一趟拳下来都快撑不住了。”
“爷爷,少白,我回来了。”老爷子刚披好外褂,便听见石无心的大嗓门传了过来,老爷子一笑,推门进了屋,正看见石无心左屋右屋的寻人。还没待老人说话,石无心一见爷爷进屋,忙问道:“爷爷,少白呢,怎的没在家等我?”嘴里问着,脸上的喜悦之情确是怎也盖之不住。
老人一看石无心这表情,略有激动的道:“买着了?”
“买着了,买着了,这不琢磨着赶紧给少白让他乐呵乐呵么,他那苦瓜脸一看这么些年,我可早就看够了。”石无心也是一路紧赶才到的家,这见夜少白不在,一屁股坐下便拿起水壶对嘴饮了起来。
老人也似松了口气,眉眼都散开了,笑着道:“好哇,这是大好事啊,晚上咱们得好好高兴高兴,一会我去把我地窖里那酒起出来,咱爷仨今天放开了痛饮一番。”
这一听喝酒,石无心更来了兴头,道:“那感情好,我还是先去找少白吧,少白吃的也比我做的好,我得抓他回来下厨。”石无心性子急,哪里能老实在家等夜少白回来,说罢连背上的刀也不卸便转身就往屋外跑。
老爷子一看石无心说走就走,忙喊道:“傻小子,你知道他去处么?”
“知道,碎镜谷呗”话落人已经跑的不见了踪影。
再说碎镜谷这边,夜少白喊住三人,石宇石壮两人,你瞅瞅我,我瞅瞅你,谁也没言语,但动作却也停了下来,只有石厉理也不理夜少白,自顾自的拿着铲子继续往沟里走。
夜少白见状,连忙几步赶在了石厉前头,双臂伸起拦住石厉,瞪着眼道:“你们若要伤它,先过了我这关。”
石厉本就一肚子火,如今这夜少白自己撞了上来,哪还忍的住,抬腿只一脚,便把夜少白踢飞了出去。
“砰”的一声夜少白便重重的摔在了坑沟里,这一脚正中肚子,石厉的力气又哪是他这羸弱的身子吃得消的,夜少白只觉得肠胃翻滚,一个没忍住,便“哇”的一声吐了出来,可肚里确是更加恶心难耐,好似肠子都要跟着吐出来一般,眼前模糊一片。
石厉看着跪在坑沟中的夜少白,抬起了铲子,直指夜少白,厉声道:“我告诉你,这根破草小爷挖定了,你个天杀的废材,若是再敢碍着我,我他娘的就劈了你。”石厉虽然火大,但这般说法也只是胡吹大气,他小小年纪何时曾杀过人了,况且有着石无心在,他是万万不敢下杀手的。
石宇本想着若是夜少白拦阻,便把他拉到一边摁住也就是了,可适才和石厉的口角他也憋气的很,虽然明面上不好和石厉撕破脸,可如今看着石厉胡吹大气,他到乐得看看热闹,若是这小石头性子够硬,死活要拦,我到要看看他石厉怎么下台。
反倒是石壮,人长的凶狠,却无甚坏心,本想过去扶夜少白一把,可又怕石厉不快,只得道:“小石头,你快些走吧,这东西厉哥儿肯定是要挖的,你莫为了个死物受好些苦才是啊。”
夜少白大口喘着粗气,慢慢抬起头,抬手擦了擦嘴上的污浊,眼神寸步不让的瞪着石厉道:“它不是死物,谁也别想伤它,你就算要我的命也休想过去。”
石宇见状心里乐开了花且不说,石厉这下可犯难了,大气吹了出去,却又下不得狠手,若是不打又丢了自己面皮,想来想去,石厉眼睛一亮,笑道:“小爷今天就当着你的面掘了他的根,且看你个废材拦不拦得住小爷。”言罢便打算不理夜少白,径直奔晶藤走去。
哪料夜少白来了狠劲儿,见石厉要往下走,一咬牙,强撑着站起,跳出了坑沟,合身便往石厉身上撞去。石厉被夜少白这一下惊的一呆,下意识的便伸手去挡,哪料刚挡住夜少白的身子,夜少白伸拳便打,偏巧石厉还在吃惊,这一拳便捣在了石厉脸上。
夜少白本就孱弱,此时又是强弩之末,软趴趴的拳头打在脸上,石厉半点反应都欠缺,反到是夜少白自己指节发疼。
虽说这嬉闹般的一拳伤不得人,可在石厉看来此事可大了,被人一拳打在了脸上,这个人还是自己最看之不起的废材,从小到大,除了石无心谁能让他吃这份亏,连着石无心的份,这新仇旧恨一下就都集中到了夜少白的身上,石厉的眼仁儿都泛出了血丝,只觉得热血冲冠,根本不待细想,右手握着的家伙便“呼”的一声反手轮了出去。
夜少白刚刚一拳却似打出了全身的气力,若不是石厉伸手挡着他,他已然倒下了,此时连半点闪躲的念头都欠奉,只听“嘭”的一声,那铲柄便正轮中夜少白胸口,夜少白似破麻袋般直直倒飞了出去,其方向却正是碎镜晶藤中心的晶石,又随着一声撞击的巨响,夜少白的后脑正磕在水晶之上,只一瞬,迸裂的血浆便染红了晶石,胸前几根狰狞的晶刺也透了出来,鲜血顺流而下,转眼便染红了好大一片。
自被铲柄轮中夜少白脑中便浑然一片,只觉得随即脑后又撞到了什么,胸前好似也被利器扎透了,从未感觉离死亡是如此之近,而脑中却是慢慢的清晰起来,夜少白费力的张开双眼,瞳孔扩散的望着前方的虚空。
“我要死了么,怎的感觉不到疼痛呢。”夜少白神志不清的想着,随着眼前越来越黑,身体越来越冷,一股恐惧之感在心中弥漫,正自难以忍受之时,眼前却出现了无心哥和爷爷的影子,二人好似在冲他笑,那笑容很暖,身子似乎都不那般冰冷了。
“爷爷,无心哥,救我,我还不想死”
夜少白心中突地强烈呐喊着,他努力的伸着手,想要触碰他幻想中的人影,而眼前却越来越黑,最后那一丝力气也随之消散,直至最后一切归于虚无,夜少白的双眼一直睁着,却是没了气息,只留两行清泪顺面颊缓缓而下。
被血染红的晶石,实则便是晶藤的眼睛,如今眼前一片血红,做为草木之灵,晶藤对生命并无多少感觉,就像这草木春秋,都是来了又走,一切都是规律而已,可如今这血竟然让他觉得发烫,看着眼前陪了自己七载的少年,如今的凄惨之相和刚才拦在众人身前的决然身影,心里竟然泛起了一丝忿恨和几丝不舍,它奋力的想要控制自己的藤条,从未有一刻,晶藤如这般的想要触摸一下眼前的少年,不知是晶藤意志的毅然决然,亦或是因为草木动情而感动上天,一根藤条竟缓缓的随着晶藤的心意轻轻的触摸在了夜少白的额头上,其上一滴露水沿着藤条徐徐而下,最终滴落在了夜少白的脸庞,恰如一滴晶泪。
“移镜瞒天决”晶藤一族的天赋神通,但却从未有晶藤族的先人用过,实因此神通难论得失,福祸参半,然对于此时的晶藤来说,却是顾不得思考许多,下意识的便运起了神通。
“我救不得你,但我也不舍你离开,就让我们永世相伴,哪怕你只有一副皮囊。”
石宇石壮二人打从夜少白愤然出击,便张大了嘴,惊的不能自已,直到夜少白身陨,一切都发生的那么突然,二人杵在那里从张着大嘴到如今面色惨白一切也只有几息的时间,快的让人做不出反应,此时完全不知如何是好。
石厉更是不堪,铲子才一轮出,头脑一清他便心生悔意,如今铲子早已丢落在地,直直的看着夜少白,呆在原地失魂落魄。
不知是因天色渐晚,还是心惊之故,三人齐齐打了个冷颤,直至这冷意刺的人骨头发麻,三人才回过神来,转头刚待说些什么便齐齐哑了火,面皮白的不似人色,直如见到了恶鬼一般。
三人身后的石无心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夜少白的尸体,双眼仿佛没有焦距般,手里的攥的已然褶皱不堪,全然没看三人一眼,只有冷冽的杀气肆虐的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