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月说完,又放下她的手,端起茶杯,吹了吹上面的浮沫,眯着眼道,“但是,你这个情况,不需要我的保护也可以在宫里混的挺好嘛。”涞儿听她这么说,忙跪下,低声道,“涞儿不敢欺瞒公主,涞儿的确是上仙。”“可是进宫之前,凡是上仙以上的人不是全部要被废除法力吗?”浣月将她扶起,涞儿向后躲闪过。浣月心知此女不简单,说不定对她日后的行动大有裨益,于是决定对她以礼相待。“你起来吧,别动不动就跪。你的事我不会告诉他人,但你要告诉我事情的前因后果。”浣月认真的看着涞儿。
涞儿起身,犹豫了片刻,才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来,“我本名尚涞芸,是尚家的独女。家母去的早,家父是耀衡将军,但与荣勋将军骞殷政见不合,几月前,荣勋将军上奏天帝,谈何我家蓄意谋反,还拿出了证据。而天帝给了家父三天时间让他证明自己是清白的。
但天后支持骞殷且又是辅政之人,于是百般阻挠,家父陈述冤屈的折子不达天听,每次送回来都只有天后的御笔批下驳回二字。而家父想进宫面见天帝,也总被告知天帝正在商议其他事情,不允许家父进入。而家父总会在宫门口等着,等到宫门下钥都等不到。一连三日,皆是如此。
所以在三日之期满后,家父就被判以死刑,还是即刻执行。连天帝的面都未曾见到过,就去了。而天帝下旨说念在尚家族人这些年的苦劳,家族其他人虽免了株连九族之罪,但家中男丁全部发配充军,女眷进宫为奴,所有财产一律充公。”
她说到这里哽咽起来,泪水夺眶而出,眼里尽是委屈,“可是,我尚家几十万年来,忠心于天帝,父亲日夜操劳,只为仙界平安。这些年来,妖界魔界的斗争一触即发,家父含辛茹苦的安排防线,巧布暗线,劳心劳力。可居然被骞殷说成是谋反!您也知道,修习的法术对仙界中人有多重要,尤其是对我这样背负仇恨的人。幸而族中有位远亲负责宫女进宫的法力测查,而我尚家在她当年生产之时与她有恩,她也认为我们家着实冤屈。于是她便悄悄让我避开了法力测查,让她未进宫的女儿代替我测试,我才得以保全法力。”
她说时,眼中满是仇恨与厌恶,也顾不得对于自己的称呼。
浣月也从不计较这些,明白她的感受。这件事,她也略有耳闻。以前皇兄因怕自己沉冤昭雪后跟不上时代,于是时不时带些外界的消息和时局消息回来告诉自己。
浣月曾听皇兄向他表达过他对骞殷的不满,就是因为骞殷为了铲除异己,巩固实力,对老实本分的商家动了手脚这件事。所以这件事的真实性是可以确保的。
而浣月明白被人诬陷,被人害得家破人亡,孤苦伶仃的感觉。所以她明白涞儿,也明白她有她的骄傲。
她听涞儿讲述完,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试探道,“所以你是来复仇的?”涞儿坚定地点了点头,眼中折射出浓浓的恨意。“你就这么放心把这些告诉我?”浣月问道。
“没错。因为我和您的目标一样,都是天后。”涞儿顿了顿,又道,“所以我花费精力和仅剩的钱财讨好夏桦姑姑,就是让她拨我来这里。”
“哦?你是怎么做到的,你进宫后难道没有被分配到其他地方?而你为何要选择我这里?又为何你觉得我的目标也是天后?”浣月微微勾唇,似笑非笑的看着涞儿。她这一连串问题,是想测测这个女孩子到底是因为运气好,还是有些真本事。
涞儿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她擦了擦泪水道,“我和族中姐妹被带进宫中后就被分散开来。我本想着,用法术突破禁制,强行闯入龙腾宫面见天帝,但奈何龙腾宫禁止森严,再加之我目前没有证据,这样做只怕不仅不会为家父洗脱冤屈,反而会让自己丢了性命。所以我打算谨慎行事。于是我偷偷找到夏桦,告诉她自己也觉得家父的事做的的确过分,但自己只是一个从小娇生惯养,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大小姐,于是贿赂她,给了她我仅剩的所有金银珠宝,让她暂时不要安排其它职务给我,等到掌事宫女的职位空缺时将这个职位给自己。我给的东西虽不多,但足够好,她也答应了。”
“其实,我本来是想在宫中慢慢观察,等待机会的。但当我知道天帝复您位的圣旨时,我知道,也许这就是我的机会。因为,当年之事,家父也在场。家父其实也怀疑您的事有蹊跷,当天天后,师鹏的反应实在太刻意又可疑。局中之人看不清,但局外人却觉得十分蹊跷。若是您的命格真的是凶煞克星命,为何您出生之时没有预兆?为何您长到一百岁都没有出事?为何您的命格一被算出绫贵妃娘娘就出事了?所以我才会想赌一把,到您宫里来。”
涞儿将前因后果有条不紊的娓娓道来,“当时,侍女司很多暂无职务但很有经验的姑姑一听,都因为宫中关于您的流言不愿来。甚至偷偷贿赂她让她不要把自己安排给您,于是我主动请缨,不仅解了她的眉之急,也让我能如愿。而我在来的路上看到了天后被关进凤翔宫,守卫开启了封闭禁制。我更证实了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您一复位,她就倒台。这明眼人都知是怎么回事。而后我用法术偷听了他们的交谈得知,天帝并没有想处决天后,只是废了头衔,将她关在凤翔宫罢了。”
说完这些,她深深的看了浣月一眼,道,“她若是害了您母妃和您的人,您难道不想让她血债血偿?”
浣月听完放下茶杯,点点头道,“想,当然想。母妃和我的确是天后害的。但若是你赌错了呢?你想过后果吗?”她抬眼看了看涞儿。涞儿也看着她的眼睛说,“您母妃和您,八九不离十就是宫中之人所害。因为宫外的人没有动机。即使不是天后,但总归是宫里的人。所以,我若是帮您报了仇,您或许会帮我一二。因为,天后在当年的事中也选择了相信。”
听完涞儿说的,浣月十分欣赏涞儿的忍耐力和心计。而她此时也的确正需要一个可靠的伙伴。于是她站起身,向涞儿伸出手,微笑道,“尚涞芸,你说的很好,天后的确是我们共同的敌人。我也很欣赏你,也信得过你,若你信得过我,那我们便结盟吧?”涞儿听此,眼神动了动,流露出感激之意。她擦了擦泪痕,坚定的握紧了浣月的手。两人相视而笑。
烛火跳动,灯花噼啪。夜风从窗户吹进来,带来丝丝温热之气,轻轻吹动两个女孩的衣摆,但却吹不动她们坚决的心。在这个寻常的夜晚,一个不为人知的结盟悄然形成,在黑夜的掩盖下,将复仇的手,慢慢伸向那个双手沾满她们亲人鲜血的人的脖颈。